秋月枫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眼角那滴泪水还没有落下来。
她乏了，脸上愈发的苍白。
方城知道她不会再说任何有用的东西了，他轻轻地站起身来，默默地绕过病床，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前，拉开门，走了出去。
秋月枫悄悄地睁开眼睛，摩挲的泪眼看着方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那滴眼泪终是滑落了下来。
方城一路疾步下楼，刚到一楼转角处，差点一头撞在刚出去给他买早餐的老妈子。
“先生，先生，您吃点？”老妈子很热情，伸出手，将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方城一愣，老妈子给他买的是煎饼，他笑了笑。
“您吃吧，我有事儿，就先走了。”
老妈子刚要再说话，方城一阵风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留下那个满头银灰色头发的老妈子一脸的呆愣。
当方城的消失在台阶的尽头，呆愣的老妈子浑浊的眼里流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顺手将手里装着煎饼的纸袋子丢进了楼梯口的木制垃圾箱里。
掉落在垃圾箱的纸袋翻转几下，里面的煎饼滑落出来。
赫然，那块煎饼有一个缺口，似乎是被人啃过两口，只不过那个有缺口的一边被放在了纸袋的底部。
阳光很刺眼，春天的温暖说来就来。
方城站在路边连忙招呼了一辆人力车，从这里去杜公馆并不远，他却不想耽搁任何一分钟。
如果秋月枫说的是真的，戴雨浓用自己当诱饵，马汉山当鱼钩，他要钓的鱼一定就是杜家兄弟。
杜家兄弟的生死，方城没多大的兴趣，不过是狗咬狗，他关心的是在北平的同志。
虽然他并不知道在北平执行任务的同志会是谁，肯定规模不会小，要想干掉赫赫有名的亚洲谍王，不是三五个人能够做到的。
想要救他们的命，就得救杜家兄弟的命。
坐在人力车上的方城突然想到了老师利川一郎说过的一句话——最高明的谍报其实就是妥协和交换。
想不到自己此次去杜公馆是去与杜家兄弟结成联盟。
敌人，有时候也不一定非要你死我活。
那座白色豪华的公馆坐落在绿荫之中，在旁人看来，高雅、圣洁。可是在方城的眼里，却如同一只蹲在那里的巨兽，一只极善伪装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嘴。
方城按了按门铃，寂静的公馆内没有人回应，他又按了按。
过了好几分钟，一个穿着旗袍，腰圆肚粗的女人走了出来，方城定睛一看，这不是杜宇眉么？
杜宇眉扭动着肥胖的屁股走了过来，脸上的横肉擦满了白粉，却依旧无法遮住满面的油光。
杜宇眉似有些不耐烦，眼里颇多的不愉快，看着门外的方城，不情愿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唷，方先生啊，贵人登门，您请进。”
杜宇眉伸出粗短的手指摁了一下门边柱子上的按钮，白色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方城笑了笑。“怎么？下人呢？杜家五小姐亲自来开门了？”
杜宇眉勉强地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她把方城让了进来，又将门关上。
“哪是什么五小姐，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我现在是童太太。”
方城微微地笑了笑，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简直就和童白松是天生的一对。
“四爷起了没？”
方城一边走，一边问道。
走在方城边上杜宇眉眉头一皱。方城是什么人，她当然知道，可是他一进门就问四哥，杜宇眉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四哥杜宇风一直藏在四楼，极少有人知道，方城问这个话，当然也就清楚四哥杜宇风的情况。
杜宇眉没有说话，她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反正就是不回答。
对女人来说，只要她心里不愉快，沉默不说话是对付男人屡试不爽的武器。
方城笑了笑，他知道杜宇眉的心思。
现在不是和一个女人甜言蜜语讲道理的时候。
“弟妹，你得赶紧带我去见你四哥，要不就晚了。”方城冷着脸，偏过头来看着杜宇眉说道。
“什么晚了？”杜宇眉似乎被方城的话吓住了，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脸上的厚厚的白粉噗噗地掉了些许下来。
方城没有说话，只是用凌厉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惊愕的杜宇眉。
杜宇眉从方城冷峻的脸上看出可能事情很复杂，连忙说道：“四哥在楼上，他早上8点多才眯了一会。我带你去见他。”
“老童呢？”方城随着杜宇眉往里面走，突然问道。
杜宇眉短粗的脖子晃了晃，摇摇头。
“你是不知道，今天一早咱们杜家有多乱！”
“怎么了？”方城疑惑地偏过头来问道。
“二哥进医院了……”
“杜老板怎么了？”方城一愣，索性停下了脚步，拉住杜宇眉的胳膊问道。
杜宇眉也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昨夜，二哥去与齐局长打麻将，玩了个通宵，回到家里就感觉身体不适，喝了王妈熬的一碗粥，上吐下泻。这不，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送到陆军医院去了，白松也跟了去。”
方城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