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有些微醺,好久没有喝酒了,他和童白松在霞飞路口的那家小店里喝了两杯。童白松回了杜公馆,他坐了一辆人力车回了同福里。
下了车,方城付完车钱,刚走进同福里巷口,他的鼻子不由得嗅了嗅,身边的空气似乎有一丝奇异的香味,一股自己曾经熟悉的香味儿。
方城摸了摸鼻子,左右看了看,差不多快十一点了,胡同里早已没有了人。
方城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缓缓地向家走去。
院门居然大开着,里面亮着灯。
她应该从杜公馆回来了,方城的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方城很清楚,回来的秋月枫会对他干什么,要么彻底撕破温情脉脉的面纱,要么会提出与他再次合作。
这个女人啦……,既精明,又太傻。
方城跨进院门,虽然早已猜到秋月枫又回来了,不过,呈现在方城面前的情景,还是让他惊讶不已。
一身黑色着装的秋月枫站得笔直,手里举着枪,对着同她一样站得笔直的另外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紫粉色的旗袍。
她就是王美兰,而王美兰的手里也举着枪,枪口对着秋月枫。
当方城跨进院门,两个人虽然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却都用眼角的余光瞟见了他。
方城虽然不清楚这两个女人为何举枪相向,却也猜了个七八分,有些事情,总是会不经意间被戳穿的,比如叶局长对戴局长的敌意,比如蒋大公子对戴雨浓和军统的猜忌等等。
方城稳了稳脚步,一脸平静地穿过院里的天井,走到两个正在怒目对视的女人面前。
“怎么?军统和中统在地下党的家里拔枪互射?说出去谁会相信呢……”方城淡淡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一支,叼在嘴上,又把右手伸回了兜里。
兜里有一把从来都是上着膛的手枪,那把曾经是田文水的手枪。
方城放在兜里的手紧紧地握着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她们都是敌人,敌人的手里都拿着枪,无论枪口指着谁,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方城暗暗地想着,又慢慢地坐了下来。
方城坐在两个举枪相对的女人边上一把矮木椅上,他可以同时看着两个女人的每个表情和细微的动作。
“喔……,男人回来了,只可惜你男人是共党!”先说话的是王美兰,眼里涌出一丝嘲讽。
秋月枫的脸上冷如冰霜,一双漂亮的眼睛却闪着刀锋般的锋利,直直地盯着王美兰,冷笑着回答道:“是不是我男人,戴局长自然知晓,轮不到你这个女人来说三道四。”
“姓方的是我的男人,假男人也是男人,可不像你,有了真男人还要勾三搭四,还勾了个共党的通缉犯!”秋月枫的话明显是在刺激着王美兰,王美兰的真男人就是温庆河,死在了十六铺码头,她勾引的男人就是童白松。
王美兰的脸色顿时变了,对她来说,温庆河的死是一道过不去的坎,秋月枫居然将他和童白松相提并论,这话触及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姓秋的,我今天不和你耍嘴皮子,我只想最后问你一句,那天晚上到底是谁开的枪……”王美兰阴沉着脸,脸色却极其的苍白。
秋月枫的枪口纹丝不动,却瞟了瞟坐在边上的方城,阴冷地说道:“你的男人怎么死的,来问我?坐在这里的这个人比我更清楚,你怎么不问他?”
“问他,他一个共产党,会说实话?”王美兰厉声说道。
秋月枫的眼里顿时冒出一丝狡黠的神色,王美兰绷不住了,她已经乱了方寸。
一个女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感情!
“那你会觉得温庆河是我们的人杀的吗?”秋月枫一脸的不屑,她知道王美兰今夜跟踪自己来到这里的真实原因,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私仇。
“我从你进杜公馆,到你出来到这里,一直跟着你,我知道姓方的也会到这里来,只想问你们一句,那天夜里,到底是谁开枪杀的庆河!”王美兰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挂在粉嫩而略有些苍白的脸颊上。
秋月枫冷冷的脸柔和了一些,女人都是有情感的,即使是代号为“蝮蛇”的秋月枫也有。
“你为什么一直想知道答案?为何一直想要找出那个凶手,那个凶手已经死了!你的仇已经报了!”秋月枫的话虽然很冰冷,其实却包含着一种温暖的态度。
她不希望一个女人活在那种虚无缥缈的复仇情绪中,无论自己喜不喜欢这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与自己是不是敌对,在这一刻,秋月枫只想告诉她真相。
“你一直想着复仇,可是凶手都死了……”秋月枫淡淡地说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复仇,而是把这个共产党抓起来!”
秋月枫微微地笑了笑,她在刺激和提醒王美兰。
王美兰的枪口没有动,却偏过头来看着方城,脸上挂着泪水。
“她说的是真的吗?杀死庆河的凶手真的死了?他是谁?”
方城缓缓地站起身来,伸进兜里的右手紧紧地握着手枪,
“开枪的是军统特务阿森,杜宇生的司机,下令开枪的人是文重月。他们两人都死了,王小姐,不要纠结了,那天在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