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从杜公馆出来,一个人独自走在那条青石小道上,道两边成排的法国梧桐树枝杈光秃秃的,如若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那些藏在枝干上微小的嫩叶。
杜宇风的这个局几乎天衣无缝,最为要命的是,方城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他都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理性地说,即使方城没有背负那件任务,杜宇风兄弟也会干掉戴雨浓的,杜家兄弟一直拉拢自己,难道真如他所说,就为了递一份投名状?谁都知道,这份投名状也是递给重庆父子俩的,杜家兄弟想两边通吃。
可是,杜宇风心里似乎还有其他的更隐秘的原因让他这么疯狂,方城暗暗地想,却又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方城无法确定,正当他在琢磨着,到了路的尽头,繁华的霞飞路上人来人往,方城招了一辆人力车,他还是决定赶回同福里的家中,童白松肯定等急了。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方城站在门口,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方城轻轻地推开了院门,只听见那只大鹅“嘎嘎”的叫唤了几声。
她来了,方城的心一沉。
刚刚跨进院门的方城就看着正蹲在大鹅窝棚前的秋月枫,乌黑的头发盘在头上,一身黑色的紧身西式女服。
秋月枫手上正拿着一片青菜叶,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了句:“回来了?出了门,也不给它丢点吃的……”
方城没有说话,右手插进外套口袋里,握着那把已经上了膛的手枪,曾经田文水用的那把枪,慢慢地穿过庭院,来到屋檐下,坐在檐下的那把矮椅子上,冷冷地看着秋月枫的背影。
她在这里,老童呢?是自行离开,还是被她……?
方城静静地听了听卧室,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老童肯定不会在里面。
蹲在地上的秋月枫拍了拍手,站起来,转过身,一脸微笑地看着坐在矮椅上的方城,说道:“吃了没?要不要我给你做点?”
方城冷冷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你是在惦记童老板吧?”秋月枫又笑了笑,说道,“你放心,他很安全。”
方城的心更沉了,听她话里的意思,童白松已经落入了军统的手中。
“你想怎么样?”方城终于说话了,他要确切地搞清楚童白松的去向。
“死了一个胡为东,我总得拿另外一个地下党去交差啊。”秋月枫笑了笑,慢慢地向方城走过来,“胡为东死了,我们的压力很大啊,好歹抓住一个通缉半年之久的要犯,也算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童白松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吗?”方城反问道,童白松不过是潜伏在上海商界的一名地下党,也就是在经济上接济过组织,在物资上资助过延安,从情报角度来说,他的价值不会比胡为东高多少。
“论价值嘛,童老板肯定比不上胡为东,可是……”秋月枫欲言又止,笑吟吟地看着方城。
“可是,他童老板是杜老板的亲妹夫,你能做的文章就多了。”方城叹了口气,一语道破了秋月枫的诡计。
秋月枫笑着蹲下身来,坐在方城边上的椅子上,看着那只正在吃青菜叶的大鹅,说道:“你啊,就是太聪明,可有时候又聪明得过了头。”
“不错,正因为童白松是杜宇生的亲妹夫,只要抓住了他,把杜宇生拉进来,水就浑了,上峰和上峰的上峰自然会把注意力转移到杜老板身上来,我的压力自然就减轻多了。”秋月枫的话里带着一丝得意。
这是一个歹毒的计谋,既邀了功,又脱了罪,不过方城还是有些不明白,说道:“杜老板可是你们局长心中的红人,你把他拖下水,就不怕得罪他?”
秋月枫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下来,笑容里既有得意,又似乎有些嘲笑,“得罪?我害怕得罪他杜宇生么?你又知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童白松在这里的?”
秋月枫偏过头来,看着方城,眼里那股莫名的笑容似乎在嘲笑着方城的一无所知。
方城面无表情地看着秋月枫张狂的笑容,突然他的心里顿时一惊,想不到杜宇风的棋局下得如此精明,想不到会是他,怎么又是他呢?
秋月枫看穿了方城内心的疑惑和不解,微笑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杜宇生告诉我的,他这一招精明吧。既把童白松藏了半年之久,关键时刻又把自己的亲妹夫抛了出来,自己在局长面前摘得干净,把所有的罪责推给了亲妹妹杜宇眉。”
方城依旧面无表情,内心一阵恐惧,秋月枫说的都是真实的,可这些真实的东西,都是杜宇风刻意给秋月枫等人制造出来的。
杜宇风的目的是抛出童白松,在关键时刻牺牲童白松,即使方城没有把她拖在上海,秋月枫依旧无法暂时离开。
童白松的被捕是杜宇风的一招妙棋。
童白松落入了秋月枫的手中,大公子认定童白松与杜宇生脱不了干系,叶秀峰会插手,大公子也会插手,而恰巧王美兰是他们双方都信任的双面间谍。
他们一定会让王美兰尽快把童白松控制在手中,通过童白松来打击杜宇生,又通过打击杜宇生来实现那个干掉他的目的。
毒,太毒了。
杜宇风看似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