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风叹了叹气，右手的食指一直漫无目的地拨弄着面前的算盘珠子，对方城说：“方少爷，我们都在算计。对我来说，遗憾的是，我们不在不同的阵营；但是对你而言，却是一个大大的利好。”
方城皱着眉头看着杜宇风，紧闭着嘴唇。
“你的利好是，我们从未把你当作敌人，自从你去年来到上海，无论是军统，还是中统，都在刻意回避你是地下党高级特工人员的身份。难道你真的有那么厉害，足以让他们对你如此忌惮？”杜宇风一脸平静地看着方城。
方城此刻明白了，自从他住进同福里那家小院里，真的是从未有过国民党特务或者警察起来骚扰，原来并不是自己认为的他们拿自己没有办法，自己手中有他们所需的东西，不过是杜宇风刻意为之。
为何杜宇风在方城去年来到上海后，也感受到似乎有人若隐若离地对他“照顾有加”？方城自己有点想不明白，难道自己对杜宇风来说还有更大的作用吗？
杜宇风一直让方城在上海“肆无忌惮”的活动，难道仅仅是为了利用自己是地下党的身份，为他背后的阴谋做铺垫？
“你一直在背后设局？我在你的棋局里是什么角色？”方城问了一句，默默地看着杜宇风。
“方少爷，可能你把我想得太龌龊，也太狡诈了，真相其实并不复杂。我也说过了，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只是我们的目的不同。你是为了完成任务，我是为了杜家上下几十口人的下半辈子。只要达成了各自的目的，至于过程，你又何必在意呢？”杜宇风淡淡地回答方城。
“你就这么确信我一定能帮你，帮你拖住秋月枫，帮你实现杀戴上岸的目的？！”方城心里有些愤怒，觉得自己如同一枚棋子被杜宇风捏在手指之间。
杜宇风苍白的脸上涌出一丝冷笑，他把正在拨弄算盘珠子的手缩了回去，努力地撑在轮椅的扶手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看得出来，杜宇风站起来很吃力，苍白的脸上甚至涌上一丝红晕，方城呆呆地看着干瘦的杜宇风，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支袖管空荡荡的，杜宇风努力地用一只手撑着，弯下腰来，直直地对视着方城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方少爷，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相反，它会给你带来巨大的危机。”
“你没有选择！”杜宇风咽了咽口水，微微抬头的方城能够清晰地看到杜宇风喉结的滚动。“你足够聪明，难道你就从未怀疑过，为何延安要给你下达那项任务吗？”
方城的脸上顿时冒出惊愕的神色，杜宇风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来上海的任务有两项，一项就是杜宇风说的那个相同的目标，另外一项……
难道他也知道？
“方少爷，杜某对你从未有过敌意，我不是文重月，不是周悦山，更不是戴老板，你身负的任务，我可以帮你。如果没有我，你自认为能完成吗？”杜宇风努力地支撑着自己干瘦的身体，身体有些微微地发颤。
“杜四爷的意思，方某此行上海的任务，你了然于胸？”方城也直视着杜宇风的眼睛，淡淡地问道。
弯腰站着的杜宇风虽然有些微微的发抖，却保持着很强大的气场，似乎要将坐在长案对面太师椅上的方城吞噬。
“方少爷，杜某言尽于此，你要完成延安的任务，别无他途。你是聪明人，你会自己找到答案，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回到同福里那座宅子里，等着她来找你。”杜宇风的眼神如刀一般，冷冷地对方城说道。
硕大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声响，方城和杜宇风就这么默默地对视着，两人的内心似乎都在较劲。
突然，方城慢慢地站了起来，伸手从边上的太师椅上拿起帽子，轻轻地用手拍了拍，看着也直起了腰的杜宇风，说道：“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一直努力站着杜宇风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知道，自己赢了！
“方少爷，你请问。”
“为何你一直称呼我为方少爷？”方城用冷冷的眼神看着杜宇风，淡淡地问道。
杜宇风似乎对方城的问题丝毫没有反应，也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方城静静地看着杜宇风，冷冷的眼睛一直盯着杜宇风的眼神，他在等待杜宇风的答案。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杜宇风慢慢地坐了下来，动作很慢，既是因为他腿脚的不方便，又似乎是在刻意地回避方城的问题。
方城对杜宇风的回答似乎很不满意，但心里又似乎有了些预感，面前这个残疾之人一定与方家有某种渊源。
方城看了看闭口不言的杜宇风，把帽子慢慢戴在头上，缓缓地转身走向电梯的入口处，按下按钮，门开了，方城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杜宇风一直用冷峻的目光看着方城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关闭，他才伸出手来，若无其事地拨弄着面前的算盘珠子。
方城离开了杜公馆，一直呆坐在长案后面的杜宇风脸上似乎有些落寞和疲倦，深邃莫测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枯瘦的手放在翠绿的算盘珠子上，没有任何动作。
突然，杜宇风背后的书架缓缓地向左边滑动，轻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