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走吧,先去看看明永大师。”方城直起腰来,对袁克佑说道。
袁克佑回头看了看上山的路,王美兰的车应该到了山脚下,她上来还有一会儿。袁克佑跟着方城往金山寺走去。
两人进了庙门,一座破落却干净的寺庙呈现在眼前,面前的大雄殿虽然年久已经失修,斑驳脱落的墙皮露出黑灰色的石砖,大殿面前的青石板很有些年头了,正中间立着一座巨大的铁制香炉。
看得出来,金山寺的香火并不旺盛,香炉里插着几炷香,应该是庙里的和尚自己每天做完早课后,敬上的,说不定整座庙里,就只有明永和尚一个人,方城暗暗地想。
方城领着袁克佑向大殿里走去,身后的袁克佑警觉地环视着四周,出于职业的敏感,他对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保持着应有的警惕,无论他是地下党特工,还曾经是特高课课长。
这是一个好习惯。
大殿里空无一人,一尊如来供在正堂,面前香案上的那三柱香也才刚点上,大殿打扫得很干净,甚至可以用一尘不染来描述。
“没在?”袁克佑低声问道。
方城在香案边上转了转,沉声说道:“他在。”
“在哪?”袁克佑又问。
方城指着香案上一块侧放着的牌位,说:“只要它在,明永大师就在。”
袁克佑疑惑地走过去,仔细地看了看那块小牌位,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后来又是豁然开朗的神色。
那是文重月的灵位,明永大师将自己这位结义兄弟的牌位供在这里,一直在为这位死去的兄弟念经超度,牌位在,明永大师就一定会在。
“他会在哪呢?”袁克佑又问道。
“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跟我来。”方城说道,转身退出了大殿,袁克佑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方城和袁克佑绕过大殿,来到了大殿背后的那片幽静的小竹林,通过那片翠绿,两人都注意到一个老和尚正盘坐在一块石板上,边上是一个小潭,小潭的上面挂着一条小小的瀑布,那条瀑布正从头上9尺高的崖缝中喷涌而出。
土黄色的僧衣有些破旧,却异常的干净,老和尚手持佛珠,双眼紧闭,嘴唇微张,他在念经,没有声音,方城却又觉得梵音绕林,内心平静、温暖。
两人走过竹林中间的一条石砌小径,老和尚打坐念经的这片空地,也是上次方城与老和尚喝茶的地方。
袁克佑跟在方城的身后,方城只是静静地站着,他在等老和尚把经念完,明永大师或许正在念诵《金刚经》吧,方城想。
“方施主来了。”突然,老和尚微微睁开双眼,一脸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方城和袁克佑,说道。
方城立即上前,双手合十,说道:“叨扰大师,晚辈惶恐。”
明永和尚从地上的蒲团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方城和袁克佑面前,合十回礼道:“山门无门,殿门无闭,佛渡有缘;来是缘,去也是缘,哪来叨扰之说。”
“大师说得对,一花一叶随风是缘,落水也是缘,绽放是因,没落是果。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方城一脸平静,静静地看着明永大师。
明永大师眼里露出惊讶神色,微笑着说道:“想不到方施主对《心经》也是如此了解,你是唯物主义者,难道也对佛法也有所研究?”
方城淡淡地笑了笑,回答道:“大师,让您见笑,晚辈班门弄斧,无论是唯物主义,还是佛家经典,它们都是哲学的一部分,它们都蕴藏着高深的哲理,都是有用的工具,只是世人非要分个清楚,论个输赢,岂不知精义之道最后都殊途同归。”
明永老和尚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方施主此来,定不是与贫僧论道说法而来,还请施主赐教。”
方城笑了笑,没有立即说话,环视了四周,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大师,这个地方选得真是妙,如此恬静幽美,想必大师就此久居,不再出山了。”
明永和尚的眼睛也随着方城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说道:“在哪都是修行,心静了,闹市也是清幽之地;心若有骛,身在雷音寺又如何?”
“终是无人打扰,少了些繁礼俗文,真是个好地方。”方城缓缓走到那条瀑布下,低头看着那池碧绿的潭水。
明永和尚向袁克佑双手合十,躬了躬身,算是行礼,袁克佑有些手足无措,他听不懂两人打的禅机,也不知该如何回礼,只是一脸尬笑地向明永和尚点了点头。
明永和尚走动方城身边,看着那一练如白绫般的瀑布,唱了句“阿弥陀佛”,说道:“贫僧能来此处,多亏你们那位胡同志安排。”
方城眼里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转过身来,看着明永大师,沉默片刻,缓缓说道:“那大师应该为他念上一段超度经……”
明永和尚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愣了片刻,低下头,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定会为胡施主诵经三月,渡其早登极乐。”
“大师好情义!”方城赞道,“文先生故去,大师立灵牌,每日供奉,大师终究还是俗世之人啦。”
明永和尚听出了方城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