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大师唱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地向方城走了过来,示意方城随着他向大殿走去。
方城跟在明永大师后面,踏出了大雄殿。
明永和尚站在殿门的石阶上,抬起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缓缓地说道:“方施主,你此行金山寺,定是为文重月而来吧。人都死了,也牵扯不了什么了。”
方城上前两步,站在明永和尚的边上,叹了口气,说:“大师在寺里为文先生立了牌位,也算是对当初你们四人结拜的交代。”
“老衲日夜诵经,超度大哥文重月,以减少自己内心的愧疚,虽然此人罪当十诛,却也是各为其主,念及抗战期间对倭寇多有功劳,老衲为他诵经也是应当的。”明永一脸凝重地说道。
方城默然,人死灯灭,明永如此做法也算是成全了当初四人结义的情义。
明永和尚接着说道:“老衲自去年伤势好转,隐居于此,心中却明了,有些事情既然牵扯其中,没有个了结,也是说不过去,佛家讲因果,俗世论孽缘,方老弟远道而来,定是寻因果,断孽缘。”
方城转过头来,看着老了许多的明永和尚,淡淡地问了一句:“大师可对杜宇生有印象?”
明永和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合十,回答道:“杜施主,老衲有过数面之缘,也都是在寺中佛前,并无甚深交。”
方城微微地点了点头,又缓缓地说道:“那大师一定对杜家的管家衡伯有印象了。”
明永大师的眼里闪出一丝惊愕地神色,沉默良久,唱了一声“阿弥陀佛”,对方城说道:“想不到方施主神通广大,探出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方城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说:“大师,你俗姓鲁,衡伯也出自北京鲁家,而鲁家祖上在明朝永乐年间,兄弟两人,一个善于制墨,一个善于制玉,恰巧家父早年间在北平任教,认识一位鲁家后人,并得到一块传世百年的香草玦墨,与鲁家前辈谈及鲁家往事,我推测这位衡伯可能与大师有些交集。”
明永和尚一脸平静地看着方城,双手合十,说道:“方施主果真聪慧,你怎么知道杜公馆的衡伯是鲁家人?”
“衡伯的全名鲁一衡,全上海最为有名的管家,而他源自京城恭亲王府,其父鲁敬城可在北京赫赫有名,即使是王室宗亲,权贵商贾要见上恭亲王一面,也是要给鲁敬城打招呼的。”方城说道,“家父正是从鲁敬城手中受赠香草玦墨,与鲁敬城算是生死之交。”
明永和尚看了看方城,又抬头看了看头上瓦蓝蓝的天空,叹了一口气,说道:“令尊方从恩方施主一定告诉过你,我为何被赶离了鲁家,又定会告诉你,当初鲁敬城为何突然挟家逃离北京,南下上海。”
方城点了点头,说:“家父本不想将鲁家丑事揭露出来,也是在下年幼,非想听听那段传奇,家父拗不过,只是简单给我讲了讲,我从未告诉第二个人。”
明永和尚低下头,默默地诵着经,方城淡淡地看着天边飘荡的几朵白云,想起二十多年前家父给他讲过的鲁家往事。
鲁家在北京算是一个大家族,由于祖上兄弟善于制墨、制玉,家族繁衍发展,到了清朝中后期,两样手艺逐步失传,家道中落,即使是家道不济,鲁家内部却泾渭分明,善制玉的鲁家后人称之为“玉鲁”,善制墨的鲁家后人被称之为“墨鲁”。
玉鲁因为长期给王公贵族制玉,家道还行,墨鲁就不行了,日子过得艰难,传至明永大师父亲那一辈,已然是揭开锅,逐渐被鲁家族人欺压,老头子忍气吞声艰难度日,可是俗名鲁藏海的明永大师却内心愤然,定要做出惊世之举,改变族人对墨鲁的看法。
恰巧玉鲁家老三鲁敬城在恭王府当管家,儿子鲁一衡自小就与鲁藏海关系紧密,鲁一衡更是能够随意进出王府,鲁藏海怂恿只有十多岁的堂弟鲁一衡去恭亲王府的藏宝密室里偷了一件宝贝出来,兄弟俩想卖了宝贝,南下投革命党,将来也好光宗耀祖。
鲁藏海本是让堂弟鲁一衡盗些金银细软,即使王府查将起来,也不会过多深究,没有想到的是,只有16岁的鲁一衡居然偷了一把宝剑出来,曾经乾隆爷最为珍视的九龙宝剑。
当鲁一衡把剑交给鲁藏海的时候,鲁藏海顿时觉得坏了,这不是一般的宝贝,这种东西别说卖钱了,连面都不露。
鲁藏海慌了手脚,让鲁一衡赶紧还回去,就当鲁一衡带着剑回恭亲王府的时候,九门提督的禁军已经将恭亲王团团围住。
鲁一衡以为是盗剑事发,只得匆忙逃回家中,听父亲讲,才知道这一天慈禧太后殡天了,恭亲王作为当朝柱石,朝廷为恭亲王府加强了警卫。
鲁一衡将盗剑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鲁敬城,鲁敬城虽然异常愤怒,在这个非常时期,也不敢将赃物退回去,只好将剑藏在家中。
为了惩罚本就不受待见的墨鲁一家,鲁家族长将鲁藏海的父亲及其宗亲赶出了院落,并从鲁家族谱中除了名。
鲁藏海一家无以为生,只能一路南下,逃到了浙江宁波乡下,就在鲁藏海在上海与文重月、言四海、许常山四人结拜共闹革命的那一年,他的父亲病逝。
方城默默地看着天空,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