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弟,你兄弟马上就到岸了,你有何打算?”文重月缓缓地杵着木拐走到岸边,干瘦的身体靠在青石栏杆上,偏过头来问方城。
方城转过头来,默默地看着文重月干瘪的脸,缓缓地说道:“万事都有解决之道,文先生是大家,当清楚善恶有报的因果轮回。”
“善恶?因果?方老弟此时与老朽说法布道?”文重月一脸奸笑地看着方城,眼里露出不屑之意。
“当年你建议鲁藏海,也就是明永大师强夺我家的香草玦,此为不仁;后来的许常山、言四海都把你当大哥一样信任你,可是你却要了他们的命,此为不义;怂恿野心之人裂土自立,乱我华夏,此为不忠。文老先生读一辈子书,可曾见过不仁不义不忠之人有好的下场?”方城一脸鄙夷地看着文重月说道。
文重月脸上的奸笑顿时僵住了,他没有想到方城会如此舌尖牙利地挤兑他,可他说的这些都是文重月无法见光的丑事,他内心里那股狠劲又涌了上来。
“老朽不与方老弟争口舌之辩,自古以来,话语权都是在胜利者口中,即使老朽背负一生骂名,那又如何?明有姚广孝(怂恿朱棣造反),近有杨度杨虎禅(怂恿袁世凯称帝),他们也都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老朽愿他们同辉。”文重月的睁大了双眼,精锐地看着方城,厉声说道。
“同辉?文老先生您也真敢想,您与姚广孝,杨度杨虎禅有何可比?他又能与朱棣、袁世凯有何可比?宵小跳梁,犹不自知,可笑可叹啦!”方城转过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盯着海面上那艘快要靠岸的小船,叹息地说道。
文重月的脸上顿时冷若冰霜,方城的话让他恼羞成怒,干枯的手死死地握住木拐,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方城的脸。
“方老弟逞口舌之快,老朽不与你这般见识,可你现在面临着最为现实的问题——你们兄弟的命在我手中,你女人的命也在我手中,方老弟可有法?”文重月崩出一句,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皇太极的刀不在你手上,你就拿我没办法,我们兄弟的性命就无虞,至于秋月枫嘛,她是我的女人,她也是你的学生,你们军统就这么对付自己的潜伏人员?”方城偏过头来,用讥屑的眼神看着文重月。
“你知道?”文重月想不到方城主动揭开了秋月枫的身份,脸上有些动容,看来方城真的不简单,既然知道枕边人是特务,他居然不动声色地与她生活了好几年。
“谁是特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造成什么伤害,或者说她能带来什么后果,文老先生是军统元老,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方城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在利用她?”文重月叹了一口气。
“你们不也在利用她吗?”方城也叹了一口气,反问道。
文重月不再说话,心里盘算着,如果方城一开始就知道了秋月枫的身份,那么她提供的情报有多少价值呢?从方城家里收出来的许常山的文件会不会是假的呢?
文重月真想回到车上,从阿森手中拿出文件来仔细看看。
可是,看了又如何,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些文件肯定会造假,假与真除了戴笠本人,谁又能分辨?文重月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现在唯一祈求的是那艘小船早点上岸,快速地控制住局面,把方城和老林立即抓捕,抢夺宝刀,至于王美兰嘛……,杀!
文件如果是假,如何向戴笠交代?文重月心里又在嘀咕这个问题,左想右想,他认为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文件是真的,虽然秋月枫早已在方城面前暴露,可是他背着秋月枫把文件藏知啊米缸里,说明这份文件不一定是假的;要么文件是假的,只要自己不打开看,以后直接交给戴雨农,由他去判断,即使他问责下来,自己也好推脱,因为自己真文件没见过,何来判断假文件。
文重月打定主意,又转头看了看田文水,眼神里透出一股神秘,田文水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默契。
一直站得较远的袁克佑和周悦山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艘即将靠岸的小船,两人的心里都各怀心思,周悦山突然偏过头来对袁克佑说道:“老袁,你认为谁会赢?”
袁克佑手上还在捏着那支没有点着的香烟,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道:“谁赢都有可能,文先生亲自出马,局面大些。”
“我问的是雨农和大公子。”周悦山的声音很低,袁克佑却听得很真切,他惊愕地转过头来看着周悦山脸,周悦山一脸的真诚,眼里的神色告诉袁克佑,周悦山有想法,他觉得戴笠赢不了,想要重新站队了。
袁克佑缓缓地说:“有些事情看天意,有些人看命数。”
“看命数”三个字就是给周悦山的回答,周悦山心里有了底,他知道自己是该下决心了。
海上有了些微微的风吹拂过来,周悦山有些花白的头发被吹得更加凌乱,他的心却更静了。
船靠了岸。
老林和温庆河都没有动,坐在船上,对视着。
温庆河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对老林说道:“到岸了,老林选好了没有?”
老林没有说话,手慢慢地伸进怀里,摸出那把刀来,白森森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