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底
“帝王将相,焉有种乎?”周悦山偏过头来,对方城一字一句地说道,“在这块土地上,几千年来,偏安建国,后来一统华夏的例子还少么?”
方城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叹了一口气,盯着周悦山的眼睛说道:“秦居西岐,明据江浙,清占满洲,他们的确一统了华夏,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时代还会允许那样的情况出现吗?汉初的韩信不比刘邦、项羽实力弱,现代的张汉卿当时也比委员长实力强,最后呢,莫不是归顺中央。”
“谁要挡住时代的步伐,必定会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谁要做历史的罪人,必定会被钉上民族的耻辱柱,汪的尸体还没凉透,他在日本人扶持起来的政权,怎么样了?”方城慢悠悠地说。
“有些事情,总是要尝试一下,成王败寇,干了才能知道结局。”周悦山依然是顽固不化。
方城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心里为这群充满野心,却看不清形势的野心家感到悲哀,他们内心被自己强烈的欲望填满,丝毫放不下丁点的理智。
周悦山又给方城斟满了茶水,放下茶壶,说道:“方老弟也算与我们有缘,虽然信仰各有不同,却丝毫不影响我们对你的欣赏,你是地下党的高级情报人员,无论是戴立,还是他的组织,对你都是宽容的,你已经为这个国家做出了自己最大的贡献,现在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以后的生活了。”
方城听得出来周悦山话里的意思,这里不是诱惑和拉拢,而是威胁和暗示。
“周先生是怎么考虑的?”方城顺着周悦山的话问了下去。
“国共双方胜负难料,如果雨农成事,中国的事必定更加复杂,三方混战,逐鹿中原,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方老弟的身份对三方来说已经不算是秘密,你对延安的价值已经不大了,我们不敢奢想方老弟投靠,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不如你远走高飞,想去任何一个地方,我们全力安排,而且绝对保证你的安全。”周悦山说得很诚恳,方城能够看得出来他的真诚。
“如果我拒绝呢?我是中国人,离开了这块土地,我还算是中国人吗?”方城回答得很坚决。
“方老弟不要先拒绝,有些条件是可以谈的,比如你的夫人,你的父亲,你不为他们考虑吗?”周悦山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方城怔了一下,脸上涌上一丝愤怒的表情,说道:“怎么?戴也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周悦山不动声色,对于他来说,这种不齿的手段根本算不得什么。
方城沉默了。
方城杯子里的茶已经凉了,周悦山把它倒掉,又重新给他继了一杯。
“方老弟,其实我们都面临一个死局,你有宝刀,我有黄金,根据延安给你的指示,你必须要完成这两样工作,把黄金拿到手,又要把东北的东西拿到手。可是这两样东西对你来说难度都太大了,你完不成这个任务的。”周悦山说。
方城明白周悦山说的是实话,宝刀的信息到底是什么,只有戴清楚,虽然可以明确地知道宝刀上面有关于那批庞大军火武器的信息,可是这个密码只有戴能解开;黄金虽然已经探明正在到达上海的航线上,又如何确保它们的安全,延安总部指示要送到大连港,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要打开现在的局面实在是太难了,方城心里承认了这个现实。难道放弃吗?真正的共产党人从未屈服过,方城暗暗地下定了决心,无论结局如何,必须走下去。
万从宗
方城端起周悦山给他斟满的茶一口喝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道:“周老板,你说得不无道理,现在的局面对我来说的确很艰难,可是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谁知道呢。这样吧,一切等长利号回来再说吧。”
周悦山听出了方城心里的犹豫和动摇,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最高境界的谍报人员,是懂得变通,为己方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是你的日本人老师给你上的第一课的内容,我没说错吧。”
方城不再作声,周悦山是个非常难对付的对手,他先把戴与日本人的阴谋给你讲明白,根本不在乎那是他们的最高机密,又使用最为下作的威逼和利诱来试探你的底线。其实,绕到最后,还是想和方城做利益上的交换,这种交换从某种程度来讲,方城几乎无法拒绝。
方城提上皮包正打算离开,周悦山又说了一句:“出于我们合作的诚意,你安排在长利号的人,我们并没有动他,明面上看起来戴和延安是势不两立,暗地里我们没有那么冷血和残忍,成大事,并不是一定要杀人。”
方城心里一沉,老林在长利号上到底还是让军统知晓了。
方城没有回答周悦山,提上皮包转身离开了周记牛杂店,他还要赶着回去收延安发来的电报。
周悦山透过玻璃窗看着方城上了人力车,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这个时候,从旁边的雅间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田文水,一个是万从宗。
田文水走过来,坐在方城坐过的位置,一身便装的万从宗坐在他的边上。
周悦山拿走方城喝过的茶杯,给田文水和万从宗倒上两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