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把玩着手中的土陶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此茶属于武夷山岩茶,铁罗汉更是属于红茶中的极品,但此茶宜泡不宜煮,华夏大地名泉众多,唯独福建少有。茶、水要相得益彰,才真显茶道本色,陆羽访遍天下,也不过探明几眼泉水可泡茶而已。周先生的朋友送你如此贵重的铁罗汉,当是懂茶之人,却不想周先生是暴殄天物之人啊。”
周悦山不由得一惊,想不到方城还精通此道,方城继续说道:“为何我说他是高人呢?最适合用煮沸的虎跑泉水冲泡,此人喜好茶道,也必然知道这铁罗汉的珍贵。铁罗汉一年不过6、7斤,送与周先生3、4斤,足见先生在贵友心中的分量。”
“你这位浙江的贵友送茶不送道,任你用这黄埔江中水来煮,还从未说破,那是照顾周老先生的颜面呢。”方城微微一笑地说道。
周悦山异常惊讶,自己从未想过一壶茶能被方城说出这么多的门道,甚至点明了自己与戴老板的特殊交情。
“方厅长果真是位雅士,见多识广,鄙人佩服。不错,这是戴老板送与鄙人的茶叶,每年的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差人给我送点来。不瞒老弟,鄙人好喝茶,却对茶道渊源不懂,今日听老弟一席话,鄙人惭愧,附庸风雅了。”周悦山脸色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变化,混世几十年了,什么样的场面和人物没见过,也不能因为方城的几句话就乱了自己的心绪。
“方老弟此来,定是想好了。”周悦山转移了话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先生,咱们之间既是买卖,还是合作,更是故友。您说十多年前就见过我,我一直很纳闷,我当初不过是一介留洋回来的书生,何以入了周先生的法眼?”方城故意扯出十多年前的事情。
“十多年前的事儿,鄙人也忘得差不多了,我只能说,早在你上中学期间,你特殊的天赋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惊人的记忆力,极强的逻辑分析能力,以及少年老成的行事风格,是个当特工的好苗子,你去日本留学,真不知道是谁资助的吗?”周悦山反问道。
“资助?不是我祖父卖了祖宅,凑齐了学费?”方城反而有了兴趣。
“方老先生是我一生敬佩之人啊,为了中山先生,倾尽家财相助,追随中山先生漂洋过海,至死不渝,后来为了党国,甚至连自己的孙子都给献了出来。实不相瞒,你是被你祖父发掘出来的,是他向委员长亲荐,戴老板亲自安排,并拨出款项假以收购方家祖宅的名义资助你留学日本,你在日本期间认识的第一位老师利川一郎,也是戴老板安排的,他教给你了太多的本事。”周悦山婉婉道来。
方城想不到自己的过去还有这么一段不为所知的秘密,原来自己一直是被国民党选中,接受着戴笠的资助,讽刺的是自己最后信仰了共产主义。
“派遣你去东北,一直是戴老板的计划,刺杀张令祥也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这次任务你能顺利完成,全靠一个人,就是张令祥的日本顾问利川一郎,也就是你在日本的老师。刺杀张令祥本可以让利川一郎去完成,戴老板和利川一郎为了考验你的能力,特意安排你前往。只是让戴老板没有想到的是,你在日本期间悄悄加入了共产党,这是唯一意外。”周悦山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方城沉默了,他清楚周悦山说的都是事实,如果没有利川一郎的配合,他几乎是不可能接近张令祥的,更不可能在张令祥的药中下毒,张令祥死后,方城没有受到丝毫的怀疑,不得不说利川一郎在背后给他掩盖了很多。
“得知你是共党,戴老板足足考虑了三天,还是决定让你北上,此为国家计,不为党派争,甚至为了保护你共党身份不被暴露,将你们那个地下小组全部剿灭,戴老板仁心啊。”周悦山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说道。
仁心?静安小组的6名同志被残忍杀害,这就是军统头子所谓的仁心?方城心里不由得骂了一声。
方城提起茶壶,给周悦山和自己的茶杯里倒上,他还在消化周悦山所说的话,想不到自己身上还藏有如此不为所知的秘密,这些秘密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居然是被自己祖父选出来送与军统,军统资助了他前往日本留学,不曾想自己加入了共产党,最后兜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
可是,一切都已经变了,自己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信仰。
“今日和你讲这些无关政治,无关其他,只是讲述事实,你人生的轨迹是被我们设计好的,我们一直都认为——你是我们的人。”周悦山端起茶杯,静静地看着方城的眼睛。
方城放下了茶杯,说道:“承蒙各位看得起,想不到我方城背后还有如此故事,周老板费心。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告,此事也只有田文水能去办了。”
周悦山不由眼睛一亮,方城能够说出这些话,看来刚才给他讲的这些没有白费,立马说道:“方厅长尽管开口,田文水他们一定尽全力。”
“今晚长利号要出港,我判断这趟凶多吉少,日本人会在船上做文章,田文水能否派人上去,确保长利号顺利返航?”方城说。
“方厅长,你是担心那批黄金到不了上海吧?你放心,长利号此行肯定于此与关,我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