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
蜀郡,悬壶医馆。
后院凉亭。
云潇潇转头看向陈子期,说道:“师兄,昨夜下了一场小雨。”
下了一场小雨,走了一位故人。
六位天顺高手,已然陨落过半。
一位接着一位老朋友的离去,让云潇潇的心头,渐渐泛起涟漪,不知为何,莫名有些感伤。
陈子期知道云潇潇话里的意思,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斟酌少许后,终于说道:“这是一件好事。”
腐朽的老一辈修行者,是一座高山。
而高山的宿命,就是被后来者推翻。
仵世子阳逼死半夏,这件事情说起来,其实很简单。
半夏要杀王十九,为了人间。
仵世子阳要保王十九,也是为了人间。
半夏在抵达寿限之前,一定会去一趟国师府取走王十九的性命,所以,仵世子阳在半夏到来之前,去了一趟逍遥观。
这件事情不带丝毫个人恩怨,而是人间大义。
腐朽的老人家与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同样为守护人间,走得却不是同一条路,道不同,不相为谋。
昨夜,要么半夏赴死,要么仵世子阳赴死。
然后......半夏带着三千多年的江湖岁月,安静的离去。
云潇潇望着静静摆在桌案上的赤红诛仙剑,轻声道:“师兄,我本以为,我早已看淡了生死,却没想到......昨夜下的那场雨,让我的心里很是难过。”
陈子期神色自若,随意道:
“师尊曾经教导过我们,修行之路本就是从地上往天上去,越往高处,越是寂冷。真正的大修行者,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地上的人。故友离去,你觉着心中难过,这是人之常情。”
既然是人,自然会有喜怒哀惧。cascoo.net
解去云潇潇心头疑惑之后,陈子期将诛仙剑抓起,递给云潇潇。
他的面色很凝重,似乎在做一件极为庄严的事情。
云潇潇叹了口气,倒提诛仙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忍不住问道:“师兄,你认真的?”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了。
陈子期没有犹豫,点头道:“自然。”
云潇潇再叹口气,美眸紧闭,似有不忍,玉手微抬,大袖飘摇,旋即一道剑光闪过,宛若赤潮,‘噗呲!’一声轻响,诛仙剑划破黑袍,刺入陈子期心头,三尺尽入,像是串葫芦一般将陈子期钉在凉亭石柱,血花转瞬绽放,淌了一地。
寂静无声。
陈子期面色煞白,眸子里满是疲惫,伸出手放在云潇潇头上,轻轻揉了揉,笑问,“你的青鸾神枪,想好交付于何人了吗?”
听雨轩传承琴、棋、书、画、医、毒,但听雨轩的老祖宗,却是一位枪修。
云潇潇松开手,摇了摇头,“还没有思虑清楚。”
陈子期咳出一大口血,呼吸渐渐急促,“棋阁有个叫做闻人雨泽的小家伙,江湖名号是银龙雪枪,半步不惑之境,此时正在青云峰仪议事。”
云潇潇微微敛袖,极为郑重的行了一礼,“师兄保重。”
陈子期正要摆手作别,手刚伸到半空,却是颓然砸下,眸光黯淡,彻底死去。
......
约莫半柱香左右。
大黄狗缓步走入凉亭,见到被钉死在石柱上的陈子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嫌弃不已,“死在这里,生怕旁人瞧不见?也不选个好去处!”
嫌弃归嫌弃,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大黄狗敛去思绪,咬着剑柄,缓缓抽出赤红剑身,在陈子期侧翻倒地之时,大黄狗微微偏转身子,让陈子期倒在它的身上。
就这样,大黄狗背着陈子期、叼着诛仙剑,慢悠悠走到后院偏僻的柴房,一头撞开大门,将陈子期与诛仙剑一道扔在草垛里,忙完之后,本想着去清理一番地上的血渍,转身却发现,方才滴落在地上的血渍,连带着凉亭里的那滩粘稠血液,一道消失无踪。
“省事是省事,不过......怎么跟那傻丫头解释?”
大黄狗一边思索,一边低头往客舍方向走去,刚至回廊,便瞧见蓝乔推开房门,整理着身上的衣物。
蓝乔揉了揉困倦的眉眼,伸了个懒腰,出声唤道:“狗哥,你瞧见子期了吗?往常啊,他都是快日上三竿才起来,今儿个......怎么转性子了?”
大黄狗沉吟半晌,说道:“他死了。”
“......”
蓝乔懵了半晌,“啊?”
大黄狗漫不经心的往前走,随口道:“啊什么,他过两天就活过来了,大惊小怪。”
蓝乔目光茫然,望着大黄狗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人死去之后,自然是不可以复生的,除非......这个人曾经死过一次。
......
十五日,悠然过去。
蓝乔望着大黄狗递来的赤红诛仙剑,良久无言。
用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平复心绪后,蓝乔看向大黄狗,“你跟我说,这玩意儿是陈子期?”
大黄狗瞥了蓝乔一眼,“严格来说,这柄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