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时节,寒意忽来,横扫八荒。
当天边的第一缕阳光洒落人间,宁不凡缓缓睁开双眼,怔怔望着悬在床头的大红帷幔,目光微微茫然。
这个瞬间,他的脑海里忽然涌入许多许多陌生和熟悉的记忆,一道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响彻脑海,回荡开来,经久不息。
“徒儿,即日起......老夫便唤你作白凡了。”
“夫君,绿儿都与我说了,哼哼,你又偷偷饮酒,不想活了吗!”
“我......我名为李二狗,您唤我二狗就行。”
“什么,你说你从白玉山来,骗子!”
“主人!主人!这婆娘疯了,救命,嗷呜,救命啊——”
“恩师,我等九人,愿效死力!”
“求求你,不要走,求求你,先生,不要丢下我......”
......
“君妹,你真要救这孩子?”
“钰儿,钰儿......我是你娘啊!”
“老王头,这孩子魂魄不全,此生难以走入不惑之境,我劝你啊......还是别费心思了。”
“你懂个屁!”
“呦,你小子不满五岁,就险些一掌给我拍死,哈哈......”
......
“汪汪!汪汪汪!”
“宁钰,你说王大爷这三更半夜的,怎么老是往王寡妇的屋里头钻,要不咱俩带上狗哥,去看看?”
“先贤曾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事皆难料,最难是人心......钰儿,你与陈小子,莫要再欺负大黄了!”
“学不学打狗棍法?”
“既然想去,那便去吧。”
......
“我名叶辰。”
“宁兄若能救出大哥,三思愿效犬马之劳!”
“哎哎哎,你别走啊,你算什么东西?”
“区区庶子,也敢乱我剑阁?”
“这东海四州,要乱了!”
“夫君,喝药了。”
......
宁不凡晃了晃不堪重负的脑袋,将这些声音甩出十万八千里,深深呼吸一口气,眸子微微眯起,掀开被褥坐起身,轻声自语,“这是......什么地方?”
心念微动,无数破碎的片段渐渐拼凑,这两年多在石中村的恬静生活,渐渐浮现出来。
“是了,安琪......安琪带我来了这里。”
想到王姑娘,宁不凡面上洋溢笑意,缓缓走下床榻,入瞧见桌案上摆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粥,心头微暖,轻唤道:“安琪?”
余音绕梁,无人应答。
“出去了吗?”
宁不凡摇头轻笑,并未在意,随意坐下端起瓷碗,正要喝粥,眼角余光却瞥见铜镜前的梳妆台上,翠绿狭短的‘望断箫’静静躺在那里,晶莹剔透。
短箫下面压着一张纸,写满了字,墨香弥漫。
一个个娟秀小字,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啪嗒!’
宁不凡微微怔神,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猛然惊醒。
手中的瓷碗摔在地面,清脆作响,温热的白粥在地上缓缓流淌,像是一条铺满落叶的小河。
他用出平生最快的速度,一步跨过数丈,将这张纸抽出,低眉扫去,入眼便是心头一颤。
宁钰,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自从我在天书上看到‘鬼神’大阵能够解开你的诅咒,便做好了与你告别的准备。
你与我皆是一无所有,彼此互为世界,若是连我都要离开你,实在太过残忍,我不忍心也无法在你的目光凝视下、说出这般无情的话,不辞而别......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是,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我很想陪着你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但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就像是渐渐枯萎的花朵,将要彻底凋谢。
很抱歉,我无法再履行与你白头偕老的约定,可是,相对于让你看到我在诅咒的侵蚀下、越发憔悴与疲惫的模样,我更想在你的记忆里,留下我最漂亮的模样。
你曾经与我说过,人这一辈子最痛苦的事情,是陷在回忆的漩涡里无法自拔,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忘了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我知道,你是忘不掉的,这是‘长生’的副作用。
所以,在最后的这段时光,我一直在与你讲故事,尝试着,在你的生命里留下足够多的、美好的回忆。
看到这里,你应该会责怪我的自私。
可是,每当我想起你强忍着诅咒的侵蚀,痛苦到连走路、说话都会气喘吁吁的时候,我便会深感无力与内疚,你明明是仙人,怎么能变成这般落魄模样?
你为我走上剑阁,才会一夜白头,你为我挡下孙乾的那滴血,才会饱受折磨,若是没有遇见我,或许你的人生,便不会有这么多的悲伤与遗憾。
我不知所谓的拿走你的江湖,是我这一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宁钰......我们逃不掉的,人间容不下我们,即便我们藏起来,藏到地底的最深处,早晚有一日,他们也会找到我们。
老祖宗说,人这一生,最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