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柳村,清晨。
天上飘起了细碎鹅毛,寒风瑟瑟,呼啸呜咽。
宁不凡蹲坐在村口柳树下,一手握着清池剑抵地,另一手紧紧握着清池剑鞘,默默感受着剑鞘内刻下的文字符号,望着漫天飞雪,脑海一片嗡鸣,目光略微茫然。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有半个时辰,宁不凡终于收剑入鞘,喃喃自语道:“我是......天机榜首宁钰、十步一杀宁不凡、柳村入世行走、轮回之主。”
“我受了......孙乾的诅咒,是安琪将我带来柳村。还有什么?还有......三个月前,我与安琪成亲,她是我的妻。”
宁不凡的面色渐渐淡漠,眸子里有淡淡的猩红光芒一闪即逝。
若是远远观之,便会发觉,他的身上似乎萦绕着一缕游蛇般的黑气。
这时,一位身着薄翼红裙的漂亮姑娘快步走来。
她的手里握着一柄五骨竹伞,走至柳树下后,以伞面为宁不凡拦下呼啸飞雪,柔声道:“回家。”
家?
宁不凡神色微怔,心头轻轻一颤,沉默半晌后,点了点头。
王安琪抿了抿嘴,很好的掩饰了眼底藏着的悲伤,默不作声的挽着宁不凡的手臂,往村北头走。
路上,宁不凡瞧见了一位衣衫单薄、身形魁梧的汉子,这人......有些眼熟。
汉子朝两人招了招手,嗓音雄浑,“王丫头,你们一般不都得睡到晌午吗,今儿个怎么起这么早啊?”
王安琪恬静笑笑,轻轻捏了下宁不凡的腰肢,小声道:“这是村里的猎户,张伯。”
宁不凡冷然拱手,“我名宁钰,字不凡。”
张伯摇头失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宁不凡,点了点头,“宁钰是吧,好好好......我记着了。”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最起码,张伯心里觉着,这从小到大都缠着自己的小子,却连自己都记不住,确实有些意思。
擦肩之时,张伯略微侧目,看了王安琪一眼,问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小子......昨儿个遇见我,也是这么说话的,是吧?”
王安琪歉意点头。
张伯嗯了一声,留下一句‘晌午打猎回来后,给你们带些野味’的话后,便大步离去。
宁不凡转头望着张伯的背影,皱了皱眉。
王安琪忽然问道:“宁钰,你剑鞘刻下的那些文字,没有对于张伯的记载吗?”
宁不凡收回目光,下意识回道:“有,只不过......”
他一时凝噎,不知该如何说出此时的感受。
亲身经历的记忆与从文字里看到的‘记忆’,并不是一回儿事。
即便,他明知道张伯是一位对他颇为照顾的长辈,但他仍然无法对张伯执晚辈之礼,因为......他的脑海空空荡荡,对张伯没有丝毫印象,自然也不会对张伯生出什么敬仰之情。
王安琪看了宁不凡一眼,又问道:“那......我呢?”
宁不凡闻言,微微怔神,心头微微泛起涟漪。
王安琪犹豫片刻,继续道:“你在一个月前,就失去了所有记忆。我与张伯一样,在你眼里都是从剑鞘里知道的陌生人,可在这一个月里,你为何愿意与我同寝同食,为何愿意随我回家?”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宁不凡陷入长久的思索。
是啊,为什么呢?
王安琪看着沉默不言的宁不凡,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握着宁不凡的手,走回院子。
院子里,摆着一条长长的木桌,桌案上摆着两碟小菜、两碗清粥。
宁不凡盯着这碗清粥,愣愣出神。
王安琪坐在另一边,拾起一双筷子,放在宁不凡的面前比划一下,耐心解释道:“这个,叫做筷子,也叫木著,你像我这样,嗯......一只手抓着,然后......夹菜。”
每逢此时,王安琪总会觉着这副画面有些啼笑皆非,但更啼笑皆非的事情马上就会到来。
只见,宁不凡眉头紧皱,不断尝试握紧筷子,却总是失败,不是握的长短不一、便是将筷子紧紧抵在一处无法张开。
堂堂天机榜首、世间罕见的剑道奇才、天生谪仙,竟然沦落到这般境地,很好笑,也很悲凉。
‘嘭!’
宁不凡不知为何,怒不可遏的掀翻桌案,猛然一脚将桌案踹烂。
像是一个抓不住光芒的孩子,对着烈阳胡乱撒泼。
王安琪默默捡起碗筷,走入屋子盛了一碗新粥,走到宁不凡身边,笑道:“好了,不气不气,我来喂你,来......张嘴,啊——”
宁不凡与王安琪四目相对之时,心中的狂躁怒意,竟然悄然散去,平静下来,很听话的张开了嘴,小口吃着清粥。
粥很甜,许是放了些白糖,不凉不烫,
。很好吃。
‘笃笃——’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王安琪将碗筷放在一旁,看了眼宁不凡,下意识说了句,“你别乱动,我去开门。”
说出这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