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国,秦岭。
上庸镇,城东桥洞下。
有位衣衫褴褛的稚嫩少年,望着被砸烂踹翻的算命摊子,轻轻叹了口气,自嘲笑笑,感慨自语,“这年头,想在江湖上混口饭吃,可真不容易啊。”
过路百姓频频回眸,嘈杂议论着。
“瞧这小娃娃混口饭吃也不容易,怎么又被那群乞儿打了,今儿个......是第三次了吧?”
“抢生意呗,还能有啥,这小子叫做王二十,是个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前段时日来了咱们上庸,算命虽说没几个准,但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加上那副好脸皮,倒是博了不少怜惜,金银也得了不少,遭人眼热,能不挨揍吗?”
“也是,这一个算命的,不靠嘴皮子吃饭,却靠凄惨模样、抢了人家乞儿的金主,也活该挨揍。”
诸如此类。
王二十听着过路人的指指点点,又叹了口气。
如果有得选,他肯定是想凭借手艺吃饭,可他那个草率的师父仙人球,这么多年下来啥都没教,只给了一杆更草率的破幡,就让他自力更生、往江湖去。
这往哪儿说理去?
王二十揉了揉青肿的脸颊,伸手要将落在地上、沾满灰尘的破幡捡起,纵然万般不想承认,可这玩意勉强也算是个招牌,要是这杆破幡没了,他可真就成了要饭的乞儿了。
忽然,一位青衫男子先一步弯腰捡起破幡,拍了拍上面沾染的尘土,递给王二十。
王二十下意识接过破幡,待瞧清了青衫男子的面容后,心中吃了一惊,“李先生,您怎么来了?”
李三思也不嫌桥洞脏乱,席地而坐,笑道:
“我将政儿送至清风寨下,此行也算大功告成,便想着回来收拾一番行李,过路桥洞之时,恰好瞧见了你,便来打个招呼。”
王二十恍然,“原来如此。”
此前,他也听赵政说过,要去清风寨拜师之事,没想到,这事儿还真成了。
王十二心里除了欣慰,也有些不忿。
欣慰在于,他的好兄弟终于得偿所愿,不忿在于,他觉着这世上或许没有比眼前这位李先生更厉害的先生了。
都有李先生为师了,还去什么清风寨啊?
不过,他这话倒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随口问道:“李先生回来收拾行李,是打算去别处远游了?”
李三思摆手道:“该走的路已经走尽了,该读的书也都读完了,眼下......我正打算回趟万京城,见一见心爱的女子。”
“万京?”
王二十愣神。
自记事起,他便与仙人球在万京城的桥洞下相依为命,这地方,他可太熟悉了。
不待他将思绪展开,便听到李三思又问了个极为古怪的问题,“二十啊,你觉着这个世上,可有仙人?”
王二十情不自禁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先生,他实在不明白,李先生怎么会问出连傻子都知道的问题。
若是旁人问起,王十二或许懒得回话,但既然是李先生问起,他也只好老实回道:“我师父说了,这世上没有仙人。”
李三思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是啊,连傻子都知道的事情,却总有聪明人想不明白。”
王二十细细品味这句话,他在想......李先生究竟是在骂他呢,还是在骂他师父呢?
十余年前,初入江湖的白若尘,遇见了一位仙人。
于是,白若尘成了‘仙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砸向宁不凡的棋子。
这枚棋子,不仅一手剑阁杀局,更是亲手安排了四位天顺地仙围杀宁不凡的戏码,着实是有些要命。
李三思略微抬眉,望向西边,望向天穹深处。
他看到数万里外,立于云海的宁不凡。
李三思知道,这是属于宁不凡的劫难,也是命中注定的劫难。
陈子期亲手所书的‘明’字卷天书,将这件必定会发生的事情,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今日,谪仙便要陨落。
而
。他李三思,不可插手此事。
......
北沧国,天狼山脉。
有剑气肆虐,蔓延前行,没入云海。
一层层剑气搭建而成的台阶前,宁不凡一身狰狞战甲,手提猩红碎星木剑,缓缓递向身前,一道剑气长河猛然荡起,重重砸向百丈之外。
剑气台阶的尽头,是浑身染血的孙乾。
孙乾胸口插着一抹由天地之力汇聚而成的猩红箭矢,箭头锋寒泛亮,不断滴落鲜红血液,他的面上覆满皱纹,面色极为苍白,若是再搭配上他那满头干枯白发,或许看到他的人都会觉着,他是个行将就木的可怜老人。
来自万京城的那一箭,刺穿了孙乾的心脏,这是足以杀死不惑高手的伤势。
但对于天顺高手而言,却不算什么,天顺奉自身为天道,只要真灵不受到损伤,即便是多么恐怖的伤势,都能缓缓愈合。
真正令孙乾遭受重创的,是这根由天地之力汇聚而成的箭矢,始终插在他的胸口,不肯散去,而箭矢之上附着的隐仙大阵的力量,像是洪水猛兽一般,不断吞噬他的血肉与真灵,让他无法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