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落下,染上大片红晕的天穹,犹如绽放的一朵朵灿烂的红花。
悬壶医馆的后院里,充斥着年轻女子的欢声笑语。
这一路赶来,也算是舟车劳顿,许君略觉疲乏,便早早睡了去。
宁不凡侍奉娘亲歇息后,便孤身来到瓦顶,依靠在房梁,略微抬眉,静静看着浓郁的黑暗渐渐吞噬落日红霞。
自听雨轩出来后,他每次看向天穹,总会觉着莫名心悸,而每当这个时候,他脑海中时刻涌来的混乱记忆,也会褪去模糊的面纱。
他从红尘仙两魂中继承而来的、数千年的驳杂记忆,只在梦中粗略看过一眼,并非区区几日便可以消融。
有些时候,他许多从未了解的事情,与人攀谈之时,却能下意识说的出来。
比如,先前与羡鱼谈论七魄之时。
宁不凡本人,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却在下意识将七魄的去处说的一清二楚,更将剑域内封存的‘鬼、神’两卷天书给说了出来。
许多事情,藏在他的脑海深处,无数次牵动他的心扉,撩拨他的情绪,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迷失了。
幸好,王十九开启提前备好的暗手,将宁不凡从可怕的梦魇中拉了出来。
不过,该要到来的事情,终究是要来的。
有些时候,宁不凡偶尔会回忆起与普智的数次谈话,总会在扪心自问——我,真的会选择与人间为敌,涂炭生灵?
在宁不凡没有去听雨轩之前,对于普智的说法,他向来是嗤之以鼻,但在祭坛龙泉经历了‘一梦数千载’的事情之后,他却有些自我怀疑,迷茫起来。
他清楚的明白,如今的他,已经成了这个人间最不可控的变量,也是最危险的变量。
这些日子,宁不凡一直在思虑。
他在想。
或许......那些人要杀我,真的是一件正义之事?
或许......我宁不凡,真的不该、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夜深人静,凉风忽来。
陈子期沿着阶梯走上瓦顶,坐在宁不凡身侧,轻轻拍了拍宁不凡的肩膀,“你想什么呢,我来了都看不到?”
宁不凡回过神来,目中的迷茫渐渐褪去,转身看向陈子期。
陈子期一袭白袍,黑发如瀑,眸光若星辰般璀璨,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他探出手来,递给宁不凡一柄木鞘,“几年不见,你竟消瘦了些,怎么......在这江湖上,连饭都吃不饱?”
宁不凡下意识接过剑鞘,细细摩挲......仍是拙劣粗糙。
他低眉看去,见剑鞘上雕刻的‘陈子期’三个字,摇头失笑,“这字......可真他娘的丑啊。”
陈子期翻了个白眼,奚落道:“就你那一手狗刨的玩意儿,也敢说我的字丑?老子写的这叫神龙贴,你懂个屁!”
宁不凡嗤笑道:“狗屁神龙,难不成还能换来金银?”
陈子期想了一会儿,沉吟道:“这我还真不知道,但我琢磨着......用一副字帖,换个几枚铜板儿,应该不是问题。”
仵世子阳府宅门前挂着的那块儿牌匾,写的就是神龙贴。
这字虽未传诵天下,知者寥寥,却在燕国的豪门世家的圈子里,极为出彩,许多文学大家,更是不远万里而来,就为了一睹牌匾上的字迹,临摹数百遍后,才堪堪得其几分神韵。
在市井坊间,神龙贴自然不值几个大钱。
但在富贵人家的圈子里,即便是临摹出来的神龙贴,也可以说是一字千金,且有价无市。
倘若,陈子期就此退隐江湖,卖字画谋生,这一辈子也足以富贵无忧。
可惜,宁不凡这厮读书少,没甚眼力,愣是瞧不起陈子期写的字。
而陈子期毕竟入世时日还短,也瞧不出自个儿写的字的价值。
毕竟在他眼里,连大黄狗抓笔都能随意写出来的字,确实没甚价值可言。
宁不凡将剑鞘系在腰间,侧目道:“还没问你,出村干啥来的?”
陈子期瞥了宁不凡一眼,“村长爷爷说,你在江湖快混不下去了,让我出来照顾照顾你。”
宁不凡默然。
这话确实不错。
若无陈子期前往燕国,破了针对王十九的杀局,宁不凡此时......或许仍然躺在听雨轩的祭坛龙泉。
收敛思绪后,宁不凡轻轻踹了陈子期一脚,“咱俩兄弟之间,我就不跟你道谢了。”
陈子期脾气好,对宁不凡的无耻作态已然习以为常,随意拍了拍袍子上的脚印,笑道:
“我费力救你,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某一日,我沦落到与你同样的境遇,你也会为了救我而不顾生死。当然,这都是你我兄弟之间该尽的本分,确实谈不上道谢。”
他语气稍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出村最大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寻你,而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