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这是一个千百年来无数人苦思冥想,却始终想不通透的问题。
雪落是红尘仙残魂复苏。
宁钰是失去记忆之后的懵懂雪落。
他跃下断魂渊,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想明白这个问题,如果连二十余年的人生都是虚假的话,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是带着心如死灰的绝望与悲伤,一跃而下。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简单到云潇潇想都没想就直接答了出来——我是云潇潇,也是云樱。
这句话,其实可以凝为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是我。
名字从来都是一个代号,沉睡在祭坛龙泉下的少年,醒来之后无论他觉着自己是谁,但他在柳村二十余年的记忆、经历、情感、寄托等,都不会丧失。
他可以是宁钰,可以是雪落,甚至可以是红尘仙。
性命是父母给予,但他的人生,从来都是属于自己。
这看起来很难理解,但在难以理解的哲学中,藏着无数人内心渴望的大自由。
云潇潇看向许君,轻轻敲打桌案,缓声道:
“我入世之后,在苍州城内看到了一个名为宁钰的孩子。他的父亲将他当成怪物,他记事以后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之后,他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很绝望,很悲伤,沉浸在折磨痛苦中,无法解脱。然后,我给了他一颗糖,他却由衷开心起来,可那仅仅是一颗糖。”
“他捡起了那颗糖,重拾了活下去的勇气,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从母亲口中得知真相,原来......连他的存在,都是虚假。我在东阳郡的藤椅上,亲眼瞧见万里之外的他,怀着对这个世界心如死灰的绝望跃下龙泉。那个时候我在想,他明明是个好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个世界的诸多恶意?”
这些话,听在许君的耳畔,犹如万箭穿心,心痛如绞,满面泪痕。
许清搀着姐姐起身,小声安慰。
李梦璃轻声叹息,摇了摇头。
云潇潇想了一会儿,继续道:“我若是天顺地仙云樱,守护的便是整个人间,只能看的到天下大势。可我如今只是凡人云潇潇,便不再在乎什么大势,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我听雨轩的血脉,一个受尽欺凌与压迫的可怜孩子。我们对这个孩子,有所亏欠,便该好生弥补。”
李梦璃沉默半晌,抬眉问道:“若是神凤复苏?”
这是一件始终无法避开的事情。
宁钰体内不仅凤髓,身上还带着龙息,他在龙泉沉睡多日后,凤髓与龙息里面封印的魂与宁钰彻底融合,迟迟未醒,是缘于神凤还未将凤髓彻底吸收。
三千余年前,红尘仙夺走神凤的凤髓,这才致使神凤在祭坛之下,不断死亡与涅槃。
如今,凤髓归位,远古神凤将要复苏。
它复苏之后,必会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滔天怒火与汹涌恨意。
李梦璃缓缓吐出口浊气,沉吟道:“云祖曾言......这远古神凤与冰霜巨龙都是红尘仙豢养的宠物,其实力不下于天顺巅峰。”
云潇潇轻轻颔首,“这话,我是说过。”
许清看向李梦璃,忧心忡忡,“娘。若是神凤苏醒,我听雨轩......可拦得住?”
李梦璃微微摇头,“即便拼死力战,听雨轩也拦不住它。”
即便在武道开天之后,天顺之境,也是难以逾越的天堑,说起来倒也有些尴尬,这听雨轩六位不惑高手,没有一人有破境入天顺的天赋。
云潇潇略微摆手,随意道:“这事儿无需多虑,三千多年前,这只小鸟和那条小虫,整日被我欺负,怕极了我。它若真敢胡闹,我拔光了它的鸟毛!”
李梦璃苦笑拱手,心中藏着一句话,不敢明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祖宗,您都成了个凡人,怎么还这般率性?
许君将面上残留的水雾擦拭,哽咽问道:“云祖,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云潇潇抿了口茶水,说道:“梦璃,你留在院子里,一个时辰后,随我共入断魂渊。”
李梦璃拱手回道:“遵命。”
云潇潇偏转目光,继续吩咐道:“清儿,你去后山,多采些固本培元的药草,要在半个时辰内,熬成药汤。”
许清缓缓点头,“遵命。”
云潇潇起身,走到许君身前,嘱咐道:“君儿,你去做饭,多炒些肉菜。”
许君愣神,不解其意。
云潇潇摸了摸肚子,“送我来听雨轩的那个小子,姓王。这三十余日下来,王小子虽说也算是尽心尽力,却没有萧晨的好厨艺,一路上,我吃的尽是些野菜野果,甚是寡淡。”
许君回过神来,连忙拱手,“遵命。”
许清闻言,眨眼问道:“云祖,您让我熬得药汤,也是您要用的?”
云潇潇抬起左腿,伸手指了指脚踝处的两个小黑点,“前些日子,我酣眠之际,不慎被毒蛇咬了,险些丧命。虽然被王小子给救了回来,但这段时日,总觉着走路虚浮,腰酸背疼,两眼时而发昏,怕是余毒所致,这不是要去断魂渊救人嘛,总得先调理一番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