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凉月跃然。
天风国,万京城。
江家。
有客前来。
平静的湖面,微微泛起涟漪。
湖畔旁,一座复古凉亭内,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锦袍银衣,清新俊逸。
另一人,则身着金甲,佩剑在怀。
“殿下,多日不见,消瘦了些。”
许洋面上带着温和笑意,为姜承添上一杯温茶。
姜承沉默半晌,“父皇将我囚禁在王府,此番能来见你,是强行闯出,无论如何,你......要帮我。”
许洋面上笑意不减,轻声道:“是要躲过责罚,潜逃出万京。还是要领兵造反,坐上那座皇位,殿下但说无妨。”
他以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传出去足以让天下震动的事情。
姜承摇了摇头,“都不是。”
“倒是有趣。”许洋放下手中杯盏,看向姜承。
姜承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要入宫见母后。”
自姜然死去之后,皇后娘娘彻底凉了心,封闭后宫,断了与皇帝陛下的往来。
而姜承也因谋逆之罪,被幽禁在王府,不得外出。
只有缙云公主能够自由出入深宫与王府。
今日晌午,缙云公主来探望姜承,带来了一则消息——母后重病。
夜深,姜承闯出王府,来到江家。
“我犯下罪过,父皇定不会允我入宫。”姜承轻轻一拳砸到桌案,几乎是以乞求的目光看向许洋,“你要助我,定要助我!只有你,能帮我入宫!”
许洋微微沉吟,“私闯后宫,这是死罪。”
“我何曾惧死!”姜承猛然拔高音调,目光却又一黯,“是了,你若助我入宫,你也是死罪。”
长久的沉默过后,见许洋迟迟不语,姜承叹了口气,起身便走。
“大殿下!”
许洋忽而出声唤住姜承,指向桌案那杯微凉茶水,笑道:“茶......还未尽。”
......
次日。
朝阳皇宫来了一群医者。
缙云公主领着这群医者走向清宁宫。
一路上,安稳无虞,医者暂步偏殿,等候传唤。
缙云公主先一步入清宁宫,可刚跨过门槛,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捂着嘴。
“云儿,是我。”
姜承拨开头饰,压低嗓音,缓缓松手。
“大哥!”
缙云公主惊呼出口,眸中满是喜悦。
姜承点了点头,嘱咐道:“小声些,屏退左右。”
说着,便藏身于屏风之后。
缙云公主恍然,连忙紧张的看了看左右,迅速将清宁宫侍女遣出,“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姜承摇头道:“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先带我见过母后。”
缙云公主小鸡啄米般点头,踩着细小的步子往寝殿走,边走边小声说道:“母后不知染了什么疾病,三日前就开始低烧高寒,服下了药后,又每日昏昏欲睡,此时啊......正在歇息。大哥到了寝殿,可莫要发出声响。”
姜承连连点头,将这些嘱咐牢牢记在脑海。
‘咯吱——’
极为细小的声音,推开门木。
姜承放缓步子,蹑手蹑脚走到床榻前,看到了面色憔悴的皇后娘娘。
此时的皇后娘娘,再也没了往日的端庄富贵,面色苍白且憔悴,嘴唇干裂,睫毛微微颤动。
“母后......”
姜承喉间哽咽,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热泪,轻轻说道:“儿......错了。儿......来了。”
缙云公主瞧着这一幕,鼻头一酸,忍不住潸然泪下,小声抽泣。
寝殿内的人在哭。
寝殿外的人默然伫立,透过珠帘,静静看着这一幕。
“陛下,进去看看?”
被赐名为魏贤的小六子,轻声问道。
天风国皇帝陛下,这位世间最为霸道的帝王,却迟疑片刻,回道:“陌儿不允朕入。朕......不敢。”
魏贤一愣,不敢再言。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位皇帝陛下不敢做的?
有的。
魏贤看到......这位被朝堂上下称为冷血无情的皇帝陛下的眼角,竟洒下一片晶莹。
魏贤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皇帝陛下自嘲一笑,转身慢慢往外走。
魏贤这才敢抬起头,他看到了陛下萧瑟的背影,心头涌入一句足以杀头的话——陛下,有些可怜。
陛下,越来越苍老了。
这哪里还像是个一品高手,这分明就是个即将步入暮年的中年人。
其实,有很多事情隐藏在深处,很少人能够明白。
譬如姜承,他永远也不会想到,缙云公主带去王府的消息,是皇帝陛下的安排。
姜承永远想不到,昨夜在他闯出王府的那一刻,守在街道两侧的数百位督察院探子,只是静静看着。
姜承永远也想不到,在他入江家之前,许洋便得到了一封密诏,密诏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承儿要什么,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