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凡与王安琪离开茶馆后,商榷了一番,便往东行进,渐渐隐入夜色。
自青州入东海,有两条路,一条是距青州城五十里外的东水港,另一条则是绕道两百里,去往扬州城外的西龙港。
海上贸易发达,经商繁荣,官府自然瞧的见这里面的利润,每次商船起航,便足足会被抽掉四成的本金,货不出手,便是亏损。
当然,这只是在东海四州才有的规矩。
在东荒国其余地段儿,但凡敢有官府抽成四成,当即便要被巡抚都尉提着天子剑给砍了头去。
东海外滩极长,有不少湖泊可停船,但每一州却仅设有一处港口。
官府出示的公文,说的是东海贼寇猖獗,港口需得重兵守备,少设港口也是为了防备海盗。
但,明眼人都瞧的出来,这是官府为了管控出海航道,才会出此下策。
四州各大商贾,每日私铸的出海货船不少,大多数皆沉在了海里,也有与东海四王关系不错的商贾,缴纳不俗的金银后,才幸免于难。
渔船出海,大多都只敢在浅滩捞捕。
敢私自深入东海的,无一例外,皆被凿沉。
海上的生意难做,但越是难做的生意,越是暴利。
宁不凡往东走,便是要去五十里外的东水港。
东水港直隶青州刺史,港口内外,皆有大军层层把守,受官府管辖。
若要乘船,必须要有官府颁发的手令。
若无手令,寸步难行。
翌日,天蒙蒙亮。
东水港已是人山人海,各处都是拖拽货物往船上拉的商贩,沸沸扬扬,嘈杂声一片。
宁不凡与王安琪刚到东海港口,便被一群官兵给拦住了前路。
一位儒生模样的将军朝两人拱手道:“宁先生,末将名为闻微,金旗营步兵校尉。”
宁不凡扫了眼闻微身后十余位将士,问道:“你是呼延长峰手下将士”
闻微颔首道:“呼延将军让末将率三百将士登船,护送宁先生入东海。其后更有大船三十,甲士千余,护卫左右。”
护送?
宁不凡皱眉道:“海上或有险情?”
闻微犹豫了下,压低嗓音道:
“五年前,官府将贼寇悉数驱逐至东海,不许上岸。自那时起,但凡自海上出航的商贾,皆要乘坐官船,其真实目的并非为护送商贾往来东海,而是......依靠抽出的四成税银,与东海四王分成。昨日,春夏秋先生成了青州刺史后,直接将驻守青州的贼寇们砍了,毁了青州与东海四王的约定。”
宁不凡笑道:“这春夏秋出手,可谓雷霆之势,当真不错。”
依靠商贾百姓辛苦赚取的血汗钱,养着官府也就罢了,还养着贼寇?
凭春夏秋那个狠厉性子,一旦坐稳了刺史的位置,下一步必定是率大军出海剿贼。
闻微旋也笑道:“刺史大人这一手实则是虚招,真正目的,还是为了逼迫扬州刺史站队。昨日夜里,便有数十道命令自青州传入扬州,扬州九郡如今已是乱成一团,想来伴以西荆楼之力,半月便能将扬州倾覆。”
宁不凡一听到这儿,来了兴趣,问道:“春夏秋着手于青、扬两州,必定不能出手兼顾海上四王。此时若海上四王来袭,局势瞬息大变。因而,春夏秋让你来护我入东海,实则是要将我送入东海四王的眼里,让我将那东海局势搅乱,给他腾出足够时日,对否?”
闻微一愣,心头暗惊。
王安琪拉了拉宁不凡衣裳,疑惑道:“春夏秋......竟敢算计你?”
连天机榜首都敢算计,这人可当真好胆。
宁不凡耸肩道:
“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要派官兵送我入东海。若是真心关切我的安危,让这官兵扮作客商模样,与我一道入海,这才足够隐蔽。你瞅瞅他们,一个个黑甲长刀,瞧着骁勇无比,一旦入了海,便是最引人注目的目标。我猜啊,这春夏秋或许已经将我要出海的消息,暗中通知给了东海四王。”
闻及此言,王安琪蛾眉微皱,愠怒道:“宁钰昨日刚助他夺得青州刺史之位,为何他却要恩将仇报,找死不成!”
闻微尴尬笑笑,不知该如何回话。
宁不凡伸手拦着王安琪,笑道:“罢了,春夏秋既然能派人护送,他要做的这些事情,便没有想着瞒我。否则,他大可以将这件事隐于暗处,秘而不宣。他派人来此,便是给我留下了选择的余地。我若不愿去,谁也强求不得。”
春夏秋的目光不单单看着一个青州,他看的是整个东海。
此事没有什么对不对的,只有该不该做。
读书人大多都是无情人,尤其是敢提刀杀人的读书人,最是无情。
好一个——大义之下,皆可死。
宁不凡越发欣赏这个名为春夏秋的年轻人。
此人既有城府,也足够狠辣,像极了多年前的禹云墨。
王安琪仍是气郁难平,“他要算计你,你还为他说话,你这天机榜首,是傻的不成?”
宁不凡摸了摸王安琪的头,轻缓道:
“有些事情,没有对错,只有利弊。彻底解决东海四州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