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的黑暗,满是压抑沉闷。
暴雨冲刷过的山道吗,遍布泥泞。
宁不凡与王安琪并肩步入深林,在柔和月光照拂下,渐行渐远。
过往途中,时不时有不知名小兽的清脆鸣叫声跃然耳畔,再有凉风缓缓吹拂而过,忽急如潺溪湍流,瞧那晚春将夏的翠绿嫩竹,枝叶略微颤动,附着在上的水雾便哗哗落下,像是天穹雨落。
林深斜影,万籁俱静,嶙峋隙空,幽谷传响,杂乱疏离,叠影障目,雨落竹冷,当是极美。
确实美啊。
“宁钰......”王安琪扶着宁不凡的肩膀,跨过了一块儿大石头,轻唤一声。
宁不凡侧目低眉,应道:“如何?”
王安琪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方才......那枚金令?”
这个问题,她始终想不明白。
宁不凡并非无知之辈,自然晓得公叔枫亭给他的那枚金令,是能保命的物件儿。
可他却将能够调动东海四王之一的令牌,随手送给了一位不过一面之缘的妇人。
“这个啊......”宁不凡笑了笑,“这件事情其实很有意思,不过解释起来太费口舌,先坐下,慢慢聊。”
他止步,寻了棵稍微大些的松树,轻拍两下,点点头,然后两指并起作起剑势,急速横切。
‘轰!’
有微亮剑光将这棵松树横断,砸落在地,溅起一片泥泞。
王安琪上前坐在松树上,足尖离地,轻微摆动,满是惬意。
宁不凡就近寻了个溪畔,捧起清澈溪水洗了把脸,长长呼出口气,轻缓道:“安梅......这个女子,应是西荆楼的人。所谓的安家商号大概是天风国江家旗下的人手。”
王安琪愣了愣神,“西荆楼?”
宁不凡点头,又捧溪洗手,继续道:“你可记得拓跋家的老管家?”
王安琪蛾眉微皱,沉吟道:“这人我记得,拓跋家的老管家,是公叔家的族人,也是西荆楼的人。”
宁不凡叹了口气,“想想桂州上将公叔枫亭。”
王安琪认真想了会儿,明悟道:“你的意思是说,拓跋家与公叔家,其实都是西荆楼的势力?”
“不,”宁不凡摇了摇头,“应该是合作。”
拓跋渠身为东荒国内的西荆楼主事,在名分上是许洋的下属,却从未有过高低之分。两人之间,没有主子,只是好友。一块儿做生意的好友。
宁不凡走到松树旁挨着王安琪坐下,笑道:
“公叔家在东荒国也称得上是顶级世家,公叔家的族人能成为拓跋家的管家,本就存疑。若我所料无错,其实在知愿之前的西荆楼主事,便应该是那位管家了。拓跋渠虽然聪慧,但毕竟年少,他在数年前与西荆楼合作前,只是一个从未出过东荒国的少年,他能够成为西荆楼主事,大概啊,都是这位老管家的功劳。”
八年前,江家少主许洋入江湖,易名司涯,游走四国,与白若尘相遇,惺惺相惜之下,共同创建了西荆楼势力。
七年前,公叔家的一位族人受西荆楼恩惠,受西荆楼主事之位,在东荒国内大力发展西荆楼势力,同年——这位族人,入了拓跋家,成了拓跋家的管家。
五年前,拓跋渠加入西荆楼,出任西荆楼主事,又名知愿。
从未与司涯有过会面的拓跋渠,若非旁人引荐,如何轻易能够成了整个东荒国的西荆楼主事?
王安琪若有所思,“若是如此......那么,是公叔家是先与司涯合作,其后才是将拓跋家给拉了进来,同时为了拉拢拓跋渠,也为了西荆楼在东荒国内的生意,这才许拓跋渠以西荆楼主事之位?”
宁不凡轻轻颔首,“早在二十余年前,我要入听雨轩的道路,便被安排好。也是那个时候,棋阁便注定了会在东荒国内对我截杀。而司涯,起步虽晚,又不通武道,但这个人,很厉害,真的很厉害。他在八年前开始布下东荒国的局势,就像是在铺就一场极为好看的大戏,静待主角登场。”
这场大戏的主角便是宁不凡与慕容云画两人。
慕容云画的身后是金蝉,是九霄天。
宁不凡身后,是绝命司涯。
一方,是准备了二十余年的九霄天。
另一方,是布局谋划了八年的西荆楼。
与其说,是宁不凡入了东荒国后,将整个棋阁灭杀。
不如说是,司涯手里握着的西荆楼,借宁不凡的身份,笼络了无数势力,将整个棋阁灭杀。
宁不凡看着天上皎月,轻缓拍着松树,笑道:
“安琪啊,莫要看你我自入了东荒国后,左右逢源,四处都是助我灭杀棋阁之人,这些助我之人,都是司涯早在八年前便安排好的。这场好戏的结果,在一开始便已注定。他,以旁观者的身份,坐在遥遥数万里外,静静看着我们在东荒国玩一场,早已注定结果的游戏。”
王安琪心头微跳,深深呼吸,“此人,当真是可怕!”
她每当觉着自己对司涯的评价极高的时候,但总会有一些真相披露,告诉她,她还是小看了司涯。
天机榜上的人物,果然个个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