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枫下山,将这个消息禀明宁不凡后,饶是宁不凡见惯了大风大浪,仍觉着这事儿啊,颇有些不寻常。
当然,即便忆兰司举山死战,也无半分胜算。
欧阳墨辞是一个,聪明的女子,知晓跟着慕容云画不过是死路一条,可......是否有些过于不近人情?
但总归,能不战而胜,自然是好的。
忆兰司的归降,预示着棋阁一手遮天的时代正式落幕。
旧王陨落之时,自有新王临世。
东荒国江湖的新王,踩着无数江湖人堆砌而成的阶梯,在王安琪与江枫的陪同下,上了山。
......
议政大殿。
宁不凡孤身坐于首位,王安琪与江枫侍立两侧。
殿内,左侧是西荆楼众多一品,右侧是忆兰司的众多一品。
模样清冷的欧阳墨辞站在两拨人的中间,朝宁不凡恭敬行礼。
而原先的棋阁之主慕容云画,则被捆了绳索,昏厥在欧阳墨辞脚边。
整个议政大殿,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在等坐在首位的白发年轻人发话。
‘咚,咚。’
宁不凡两指倒扣在桌案,“欧阳墨辞?”
众人将目光放在殿内孤零零站着的女子身上。
欧阳墨辞面色平静,垂首回道:“见过愚者先生。”
“嗯,”宁不凡平淡应道,旋又皱眉发问,“为何不战而降?”
欧阳墨辞抿嘴道:“毫无胜算,不愿甘心流血,索性降了。”
宁不凡仔细盯着欧阳墨辞的眸子,淡淡道:“我常听闻,你与慕容云画关系莫逆?”
欧阳墨辞不卑不亢回道:“小女子,只是他的一个玩物,此前慑于棋阁之威,只好屈从。后有武道开天,小女子侥幸入一品,这慕容云画,才不敢多加放肆。”
宁不凡轻缓点头,继续道:“我记着,当初在凉州,追杀上官秋葵的,便是忆兰司的人?我那兄弟,名为萧晨,当时为了救下上官秋葵,可吃了不少苦头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欧阳墨辞抬眉看着宁不凡,问道:“先生可是要秋后算账?”
宁不凡轻拍桌案,“我这人小气。”
欧阳墨辞呼吸一窒,央求道:“我等已然......”
‘嘭!’
宁不凡一掌拍在桌案,冷眼扫过殿下众人,轻声道:“若非看在你等识趣知降的份上,你等焉有命存?凉州对我兄弟出手之人,各断一臂,此事便作罢!”
“我......”欧阳墨辞向前踏出一步。
南风抱臂,冷然道:“再进一步,死!”
有剑意,弥漫开来。
江枫抱着晦暗长剑,嘴角含笑走下台阶,迎着忆兰司十余位一品高手,平淡道:“先生既发了话,便是天大的道理,也是江湖的规矩。凡在凉州出手之人,自断一臂。若是不愿,便来领死。”
当真是丝毫情面都不讲。
忆兰司十余位一品高手,平日里都是江湖上作威作福的大人物,何曾受过这般胁迫。
但,紫衫南风、快剑江枫,这些可都是真正的武道高手,自有这般威势。
不从者,领死!
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片刻寂静过后,有四男两女青袍人踏步而出。
宁不凡静静瞧着这六人,平淡道:“右臂。”
六人屏住呼吸,犹豫半晌,还是不敢不从,在众目睽睽之下,皆抽出兵器,狠狠将右臂斩断。
一时间,血腥味扑面而来,极为刺鼻。
有鲜血在地上静静流淌,六人面色苍白,却不敢吱声。
宁不凡轻轻颔首,“我知道,你们只是听凭慕容云画的吩咐,本身并无大罪。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得承担代价,这就是我的道理。此事无论对错,暂且揭过。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他说着,将话锋一转,“前些日子,我听闻......云集镇外,忆兰司与醉梦司众多一品,围杀萧晨?”
此言,隐带冰寒肃杀之意。
欧阳墨辞见势,当即跪地俯首,“先生,若论旧账,我忆兰司众人,万死难辞其咎。求先生,大发善心,放过我们。”
宁不凡轻笑出声,一手按在清池剑柄,平缓道:
“欧阳墨辞,你可知道,当我知道忆兰司降了的消息时,有多么失望。若非我重伤未愈,当真想一个个将你们的头砍下来,你让我放过你们......我若不放过你们,你忆兰司,举山尽灭,鸡犬无存!”
当你要为兄弟报仇的时候,刀剑已然磨好,却忽然发现仇人竟投降了,此般感受,当是食之无味。
从全局来看,能不战而收复整个忆兰司,不需要身后江湖势力流血,自然是好的。但从私人恩怨来看,若不能痛痛快快杀一场,当真是枉为江湖人。
宁不凡起身,一步步走到欧阳墨辞身前,捏着她的脸将她慌乱的目光尽收眼底,低声喝道:“为何要降!为何不让我将你们,全都杀了!若非鲜血,怎能雪恨!”
“我......我,”欧阳墨辞终于丢了清冷的模样,眼圈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