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之间的博弈,受到伤害的,永远是不知真相的人。
夜色深沉,十万大军仍在宫中对峙,而满朝文武官员,也仍跪在议政大殿。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命运,此时只寄存在一枚小小的铜板上。
御书房内。
有侍女点燃烛火,昏暗的屋子里,满是压抑。
耶鲁太白坐回低案,静静凝望着不远处的禹云墨,轻声道:“朕将先生困在汴梁数载,而先生也从来不肯进献一策,如今先生要带百里芳华走,还要将朕身侧唯一体己之人废了,先生怨朕?”
禹云墨沉默片刻,缓声道:
“我以前教过你,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便不能软肋示人。你很不错,这些年来所作所为,也尽在我的眼里,我不献策,并非怨你,而是觉着,你不再需要我。”
耶鲁太白目光平静,朝禹云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先生教我。”
他,也只会在这位老师的面前,放低姿态。
禹云墨叹了口气,悠然道:
“你要将四国凝一,便不能有情,你身为东荒国的皇帝,也早该绝情。皇后娘娘王安雅,必须废除,赶出汴梁,你要明白,这是大势,而大势,向来不由人。我走以后,你要助宁钰将棋阁覆灭,之后,他会成为东荒国真正的江湖之主。所以你不能与他为敌,要倾其所有,助他一臂。”
“若能获得这位天机榜首的友谊,往后数年,乃至十数年,待得四国凝一的机会到来,你便能取得先机,到那时,你一手执柄庙堂,统率百万大军,他一手镇压江湖,震慑天下,即便不能将四国凝一,也能保下东荒国万万黎民百姓。”
耶鲁太白轻轻颔首。
禹云墨从怀里拿出早便备好的一份奏折,交予耶鲁太白,“我来时,便料定如今局面,早为你备好了最后一策,这一策若成,东荒国不日,定能震动天下,再也无惧余下三国。”
耶鲁太白接过奏折,掀开细细看去,目光动容,面色终于起了变化。
禹云墨继续道:“这一策予你,从此以后你我缘分便尽,不再有师徒之名。留墨于纸,是留证于你,也是将我的把柄给了你,于是......你便可以放心放任我与芳华离开汴梁。”
这封奏折上写的东西,若是展于天下人,禹云墨便会瞬息成为天下公敌。
这一手,当真是绝。
将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方能让处于悬崖边上的另一人,安心无虞。
耶鲁太白看完了这封奏折,心中久久难以平息。
他将这封折子小心放在身上,朝禹云墨行了一礼,“天机榜五,墨玉公子,果然不凡。”
......
拓跋家。
南风将一枚铜板和皇帝陛下的要求说与拓跋渠听。
拓跋渠捏着这枚铜板,皱眉思虑许久,长长呼出口气,“东荒国能不乱,自然合乎我之心愿。”
南风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主子,司涯和百晓生,会如何看待我们?”
司涯才是西荆楼真正的主子。
知愿摇头道:
“司涯啊,他可从未有过什么统一江湖、统一天下的野望。他心心念念的,便是天下太平,从而做个平凡的游侠,仗剑走江湖。我每月与他去信,来而往返,都聊的是一些江湖琐碎小事。他既然让我做了西荆楼的主事,便会尊重我的决议。”
“至于百晓生......他那个人啊,除了喜欢看热闹和讲故事外,什么都懒得理会。上次,他设下剑阁之局杀宁钰,也是应下了九......罢了,这些事情你不必知晓,去御书房,告诉耶鲁太白,只要他愿意废了王安雅,允许我等江湖势力存身,我西荆楼便会不再与庙堂为敌。”
南风点头回身,刚走出两步,却又问道:“可,拓跋家日后如何自处?还有,那些受制于拓跋家的文臣武将,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定然遭受清算。”
拓跋渠乐呵一笑,“拓跋家有诸多江湖势力照应,谁敢动我拓跋家?至于那些所谓的文臣武将,嘿嘿......关老子屁事?他们哪一个不是干了伤天坏理的事情,才被咱们挟持?不满你说啊,所说法不责众,但此事过后,即便耶鲁太白不清算他们,老子也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侍立在旁的老管家摇头道:“主子,用完了便杀,算得上是过河拆桥。往后,谁还敢再信我西荆楼,此事不可,万万不可啊!”
拓跋渠斜了他一眼,嗤笑道:
“老子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做的最大的恶事就是调戏一下美艳女子,殴打一番纨绔恶徒。而这些所谓的忠君爱国之人,庙堂权贵,世家王公,玩弄幼女,强抢民妇,杀人越货,点天灯,扒人皮,什么没做过,这些人是什么,是他娘的狗畜生!弄死他们,放他们一族生路,便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至于我西荆楼过河拆桥,日后如何自处?老子拓跋渠,就站在这里,以知愿之名站在江湖上,我看看,谁敢说上一句闲话!小爷是西荆楼主事,是这东荒国江湖主宰,除了天机榜首宁钰,谁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
老管家脸皮一抽,叹声道:“可,这也太不讲道理了。难免树敌于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