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世这么久,宁不凡自认深谙人心,可以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出一些隐藏极深的东西。
但,耶鲁太白的眸子里,却只有平静。
这是一个真正的帝王,没有人能够看破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耶鲁太白捏着杯盖,轻轻拨弄杯盏里冒着热气的茶水,淡淡道:“先生,还有事。”
这话,并非询问,而是极为笃定。
宁不凡沉默片刻,缓声问道:“我想知道,二十一年前的真相。”
众人皆知的是——二十一年前,逍遥观入世行走宁立,手握三卷天书,孤身赶往东荒国,斩去一半龙脉,而这一般龙脉被天风国所夺,这才让天风成了霸主国。此后,延续数千年三国鼎立的局势被打破,成了四国鼎立。
而,只有极少人知道的是——宁立斩龙脉前,曾闯入东荒国汴梁皇宫,将耶鲁家守护三千年的‘凤髓’夺了去。其后,宁立以天书秘法将凤髓融于宁钰体内。
宁不凡要知道的,便是这个真相。
二十一年前,耶鲁太白不过两岁有余,记不得事,但东荒国的先皇,定然清楚。而此等秘闻,无人敢传,唯有皇室才有资格,代代相传。
“先生要知道的事情,可是秘闻,这世上能知晓真相的人,可没几个a1......”耶鲁太白微微一笑,静静看着宁不凡的眸子,轻缓道:“不过,朕恰好是其中一个。”
宁不凡心中一紧,面色却不变,只是埋于桌案下的左手,已经紧握成拳,这耶鲁太白,果然知道!
耶鲁太白将宁不凡面前的茶向前轻移,笑问,“真相很是深沉,先生想拿什么来换?来,先饮茶。”
宁不凡点头,捏起杯盏,一口饮尽,旋又放下,“陛下若瞧上了什么,只管说便是。”
耶鲁太白闻言,饶有兴致的将宁不凡上下打量一番,摇头道:
“先生伤势颇重,命不久矣,手无寸铁,身无寸金,浑身上下最贵重的,便是朕方才赠你的那块儿金令了。至于说朕瞧上了什么......先生聪慧,不妨想一想。”
宁不凡摸摸鼻子,掩饰局促,心底略微尴尬,摸了摸包囊,最后也只摸出两块儿铜板。
要说这两块儿铜板,那可来头大了。
当年,头一次碰到李三思时,宁不凡便从他的怀里搜刮出了这两枚铜板,后来啊,宁不凡去司涯府为叶辰上讨债,又将这两枚铜板给了叶辰,将那讨来的两万两金子抢了来。
再之后,就是宁不凡散尽黄金,分发给在刑部截杀一事死去的将士遗孀。没钱时,又将叶辰身上这两枚铜板给骗了回来。
兜兜转转,一年有余,这两枚铜板,还在宁不凡的怀里。
这一次,宁不凡又将这两枚铜板摸了出来,放在手心轻轻摩挲,似有不舍,咬牙犹豫好一会儿,才拿出其中一枚,放入耶鲁太白的手里。
耶鲁太白心生不解,瞧着宁不凡这副忍痛割爱的模样,倒也觉得颇有意思。
宁不凡将另一枚铜板收回怀里,轻咳一声,“陛下莫看此物只是区区铜板,却是宁钰心头挚爱,堪比手足。我将这枚铜板放在陛下手里,陛下日后若有事需宁钰去办,只管将这枚铜板赐还便是。”
“信物?”耶鲁太白点了点头,自语道:“倒是有些意思。”
他将这枚铜板收入宽袖,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既然要知道真相,我便告诉你。你可知,何为守墓人?”
宁不凡微微一怔,继而缓缓摇头。守墓人,这倒是头一次听人谈起。
耶鲁太白带着一丝追忆,娓娓道来,“三千年前,红尘仙降世,一言而定天下,祂的身边拢共有九位求道者,名讳不可言,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其中三位追随者的姓氏——云、李、耶鲁。”
云、李,耶鲁。
宁不凡心头狠狠一跳,这不是......大燕、北沧、东荒,皇室姓氏吗?
耶鲁太白继续道:
“此等秘闻不可记于书籍,只能口口相传。据先皇口述,三千年前,那个时代可是极为璀璨的时代,一品入脉满天下都是,不惑上境也极多,每隔数百年便有天资妖孽之人,踏入天顺后,一朝顿悟,飞升成仙。”
这是何等绚烂的时代啊。
“因......一些不可明言的缘由,红尘仙以一己之力封了天上路,断了人间仙,身躯化天下龙脉,三魂封入神器,镇压天下龙脉,而七魄则凝为魂兵,跌落世外。”
宁不凡听到这儿,皱眉道:“我以往每听闻这个消息时,都觉着有些古怪,这红尘仙要封仙门,人间岂能愿意?”
耶鲁太白微微一笑,回道:
“据说,当红尘仙决议封天门时,无数的天上仙人降临人间要杀祂,而人间几乎所有的不惑与天顺,也要杀祂。然后......他们全死去了。祂将下凡仙人屠戮一空,又将人间的不惑、天顺等人,尽皆杀死。祂要彻底断绝人间修行路,不允人间有不惑!”
宁不凡心头震撼,只觉得浑身鲜血在沸腾,眸子里隐约有淡淡猩红光芒一闪即逝。
一个人镇压一个时代!
凡逆我者,尽皆死去!
这是何等霸道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