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江南郡,东城外五十里。
山脉高耸,重叠入云,小溪湍流,鸟兽轻鸣,清风垂柳,桥畔长亭,绿意盎然,郁郁葱葱。
山下小道上,来了一个衣衫破烂、头发蓬乱、腰佩晦暗长剑的年轻人。
他正是叶麟,如今仍背着叶辰的尸首费力前行。
......
说来也是好笑,叶麟当初与宁不凡一别后,在长剑的牵引下,径直飞向大燕国的方向。
待他反应过来时,忙喝止长剑。
随后,便一头扎进了一处人烟稀少的深林。
茫然无措的叶麟,背着叶辰的尸首,在林子里转悠了七八日后,终于见到了一位须发皆白、身穿道袍的老人家。
问路之时,才知道这位慈祥的老人名为半夏,竟是一位隐居世外的高人。
叶麟颇为苦涩的跟老人家说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老人慈祥笑笑,也不多说便教导起了叶麟习剑。
寻常世俗武者,若要御剑而行,需在剑上附着剑意牵引,方能控剑。
踏剑破空之时,更要在身躯附着一层淡薄剑意,阻隔罡风刺入身躯。
叶麟未入二品,不可触及剑意,乃与灵剑心念相通,方能如臂使指。
“此剑若修至尽头,或可为神器。”老人捏着晦暗长剑,缓缓挥动,划破一阵淡淡轨迹,笑道:
“寻常剑修,以剑意控剑而动,可破空疾行。你的剑不同,心念所至,可逾千里,不需要剑意。因此,你御剑若像寻常剑修那般以剑意催动,便算是走了岔路。”
叶麟皱眉苦思,憨笑道:“不懂,先生教我。”
他虽不爱武道,但若能御剑而行,便可尽快赶至江南郡,于是愿意学。
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头一次,真正想要学习关于剑道的知识。
知识,是一切的力,是整个世间传递文明的火炬。
名为半夏的老人笑了笑,轻轻抛出长剑,长剑立时浮空,他右手两指并起轻轻向前一点,像是开了水闸般,这把晦暗长剑忽而绽放极为明亮的光芒,剑鸣声阵阵,直刺云霄,徜徉在整片林子,惊起无数飞鸟。
老人微微一笑,“小叶麟,你与世间所有剑修都不同,你的道与他们自然也不同。你的剑已然能够修道,且诞生了灵慧。那么,你便不能将这把剑当成一把剑来看,而要将这把剑当成一个人。”
叶麟愣了半晌,眨了眨眼,极为茫然。
老人耐心解释道:“这世上那些剑修,修道至二品便能领悟剑意。那么,你的剑已然修道至不惑上境,自然也是可以领悟剑意。”
这一番话,仿似石破天惊。
剑,也能领悟剑意?
叶麟苦笑道:“先生,可我并未感受到丝毫剑意啊......先生教我。”
老人双指轻轻一勾,长剑横飞入手,他将长剑抛向叶麟,随意解释道:“小叶麟,你将自己当成一把剑,再将你的这把剑当成一个人,便可以了。”
叶麟忙接着长剑,仍是有些懵懂。
剑修以剑意催剑而行。
若是......若是叶麟是一把剑,这把剑是人。
那么,一切皆是可以反过来。
若是......真正行得通的话,这把剑悟出剑意后,便能以剑意包裹叶麟,破空疾行。
不惑强者,以木剑可杀不惑!
不惑之剑,以叶麟可杀不惑!
凡人之躯,也可飞天!
“这!”叶麟忽而恍然,心头极为惊悚震撼。
那岂不是说,以此道修行,长剑以剑意覆盖凡人之躯,凡人之躯也能徒手斩杀一品,甚至不惑!
莫非,此道才是真正的剑修根本之道?
此道若是真正走至尽头,便能将自身修成一把剑,剑不灭,人不亡,可......长生久视!
莫非,这才是真正的无敌之道?
“老先生,”叶麟蓦然抬眉,凝视着面前的慈祥老人,颤声问道:“您......您是仙人?”
名为半夏的老人摆手笑道:“这世上哪里还有仙人。”
地上的仙人,早便死去。
天生的仙人,尽是虚假。
“此世啊,没仙了!”
老人颇为意兴阑珊,随意挥了挥手,身形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天地,“小子,送你出去,有缘再见。”
叶麟呆滞望向消散的点点荧光,轻声呢喃道:“天......顺!”
原来,此处竟是传闻中的不可知之地!
朦胧虚幻之间,叶麟眼前浮现出喧闹的街道,他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问道:“此为何地?”
一个人,凭空出现在大街上,背上背着一具尸首,忒吓人了。
周旁数十人慌乱逃窜,只有一位十余岁的女子跌倒在地,慌乱道:“洛......洛水城!”
洛水城?这可是大燕国都啊。
此地距天风国足有数千里,若是自此去往江南郡,则有万里之遥。
叶麟张了张嘴,轻声叹息,朝小姑娘微微躬身作揖行礼,歉意道:“多谢姑娘,在下告辞。”
新的剑道,绝非一日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