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些,若不可为......定要记得回头。王安琪一只手持箫,抵着石门,另一只手轻轻拽了拽宁不凡的衣角。
她身无剑意,无法走至剑域深处。
因此,她只能留在这儿,与刑天一起抵着这道石门,为刑天分担些压力。
宁不凡低眉深深看了她一眼,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声叹息,再拨下她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简单的说了几个字,放心,我会的。
说着,他越过两人,迈步踏入了剑域。
刚踏入一步,便觉天旋地转,眼前景象蓦然变化,眼前尽是成千上万的冲天白芒,几不可视。
王安琪紧紧盯着石门内,一片空荡的阴暗崖洞,不自觉捏紧了短箫。
刑天微微挑眉,心底了然,他咧嘴想了一会儿,侧目看向王安琪,目光微闪,嘿嘿笑道:安琪啊,你忘了,这小子可是玩儿剑的,他方才骗你呢!
真正剑心纯粹的剑修,向来孤傲桀骜,从无退缩之理。
若非事不可为,又怎屑为之?
宁不凡虽为剑修,却向来不喜赌。
以他的性子,若没有十成的把握,定然不会去做一件极其危险且充满未知的事情。
可,自从知晓叶辰或已身死的消息后,他变了许多。
在万京官道,他明明知道,叶辰与刑天陷于剑阁,定然隐藏着许多阴暗的内幕,并非小小的三品武者可以揭开迷雾,却仍领着王安琪踏上了前往蜀郡的道路。
在剑阁议政大殿,他明明知道,剑阁有许多人要杀他,其中不乏似折柳这般权势滔天的门主,却还是义无反顾踏上了前往剑域的道路。
在剑域入口,石门之外,他明明知道,剑域里充斥无尽危险与未知,或会永远陷于其中,却仍是没有丝毫犹豫,便许下了要将叶辰带出来的承诺。
一直以棋手自诩的宁不凡,自走出柳村后,始终以旁观者行走在这片天地,冷然瞧着世间众生。
可,从踏入忘忧镇的那一刻开始,他开始真真正正的融入了这座江湖。
剑域,很危险,他知道。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将要做些什么。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东西,是要比生命贵重许多的,比如......信念。
......
剑域之内。
层叠连绵的白芒,波澜壮阔。
化作狂暴的狂风,阵阵呼啸。
声声剑鸣,高亢嘹亮,直刺人心,若非剑修踏步其中,只怕刚一踏入剑域,便要被这无数剑鸣震得重伤呕血。
这万千白光极为刺目,徜徉天地,循环奔赴。
宁不凡将双眸眯成了一条缝,慢慢适应,过了许久才看得清外物,环顾一番,只见,左右两侧皆是泛着淡淡白光的平滑岩壁,高百余丈,自半空相连,再往前看,一条开阔宽广的大道,一直向前延伸,在白光的照耀下,却是只能看到洞口外面,一片朦胧。
看来,也唯有这么一条路。
宁不凡轻轻呼出口气,并不急着向前迈步,稍作停留。
再看去,岩壁之上,不仅有复杂精致的各式图案,大多都是狰狞可怖的远古凶兽,臂如青龙、朱雀、麒麟等,栩栩如生。
更有繁杂飘逸、奇形怪状的文字,洋洋洒洒,像是在叙述些什么事情,并非此世文字。
无论是凶兽图案,还是繁琐文字,都不像是巧具雕琢而成,倒......更像是以剑意硬生生画出来的。
细细观之,整片壁画大气滂沱,浑然天成,崖壁两侧也并无剑意刻化的痕迹。
身居此地,像是处于一座桥洞。宁不凡皱眉自语,走至岩壁一侧,伸出一根手指,附上淡淡的问心剑意,轻轻一划。
滋一声轻响,指尖触及之处,已形成了一道淡淡的轨迹。
剑域千年一开,当代剑阁宗主,定会极为重视剑域之行,他们见到了这等壁画,定然也会以剑意尝试留下痕迹,可整片岩洞唯有自己方才划出的一条浅痕,大概是......他们悟透的剑意,没有自己的剑意强横,这才没有留下痕迹。
果然,我悟透的剑意,当属此世至强。宁不凡心底恍然,却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那么,村子里养了条大黄狗的王大爷,果然是传闻中四百年前风华绝代、惊艳了一个时代的柳剑仙吗?
小时候,王大爷拿了条柳枝,教他打狗棍法,他半信半疑的拿着柳枝癫狂挥动时,还遭了陈子期不少嘲弄。
过了几个月后,他将打狗棍法烂熟于胸,痛殴了一顿大黄狗,便觉着此法不俗,这才辛苦习练十余年。
一晃十余年过去,再回首儿时,竟还有些微微怅然。
小时候,总想着长大要仗剑江湖,风流天下,四海为家。
真到了走出江湖的时候,才发觉那个略显破败的小村子,才是真正温馨的家。
正如宁不凡走出柳村时说的那句话,以后,不回去了。
他再也无法回到柳村,看那一张张熟悉的笑颜,听那一声声熟悉的呼唤。
并非不愿回去,而是,再也不回去了。
......
柳村,村口大柳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