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是何物。
这是一个关乎剑修立道的问题。
宁不凡忽而想起了曾经做的那个梦。
那个梦里,有层叠壮阔的江湖画卷,也有千回百转的奇峰山峦,还有遮天蔽日的万千锋寒剑芒,最重要的是陡峭连绵山脉之上的无尽山巅,有一个人傲然伫立,静静凝望着山下的宁不凡。
那个人穿着一条破烂黑袍,剑眉星目,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宁不凡看了许久,却一直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但他知道,那人一定是叶辰。
叶辰眉眼柔和,温润无波,只是看向他,轻声道:
来,上山!
来,拔剑!
......
剑是什么,宁不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终于有了答案,一个极其可笑的答案。
在三人的凝视下,宁不凡微微一笑,笑道:我手里的剑,什么都不是,却又是世间万物。
青衫剑客眉头紧蹙,他不明白这句话是何意。
宁不凡抽剑而出,一手持剑,一手轻轻拂过剑上雕刻的陈子期三个字,眼里满怀追忆,缓声道:
我以前生活在一片祥和的村子里,无拘无束,平日里最爱的就是跟一个傻子一块儿掏掏鸟窝,偷鸡打狗,从未认真研习过剑道,也从未真正握着一柄剑。村子里唯一愿意教我武道的,是一个脸皮极厚、猥琐淫荡的糟老头子。那时候的我啊......向往着外面的江湖,想要做一个真正的侠客,惩恶扬善,名动天下。
后来,我出村子的时候,那个傻子送了我一柄木剑,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宁不凡低眉细细看着剑身上面刻着的三个字,笑道:这柄剑啊,虽然只是木剑,但是这里面,却藏着这个傻子心里的江湖。当我接过这柄剑的时候,就觉得,很沉。
众人静静听着,面上没有丝毫不耐。
宁不凡挽了个剑花,叹口气,继续道: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十一二岁,衣衫褴褛,双腿尽断,是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折断,舌头也被割了。就放在大街上乞讨。我看到她的眸子里,是真正的死灰,所以我决定帮一帮她,我想让她作为一个人而活着。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一柄木剑杀一个人要多少次你知道吗?我知道。要整整用力送出剑身十七次,鲜血......染红了我的剑,染红了我的衣裳,也染红了那个傻子和我心中的江湖,那一刻开始,我明白了江湖就是鲜血铺就的一条路。于是,这柄剑更沉了。
后面,又发生了许多事,我被这些事情折腾的几乎要彻底倒下。然后,一个同样手持木剑的人,他看出了我心底的愤怒和悲凉,开始真正教导我步入剑道。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想要依靠手中这柄木剑提升武道境界。那个人啊,很是邋遢,不修边幅,总是胡子拉碴的,可他的眼睛很明亮,他手中的那柄木剑很炙热,渐渐地点燃了我心中的熊熊烈焰。
王安琪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宁不凡说的这个人,就是叶辰。
宁不凡陷入恍惚,喃喃道:我与他喝了好几次酒,春风酿,很烈。要知道,我向来是不喜饮酒,可与他待在一块儿,我才发现,我们喝的不是酒,而是故人,是天涯......当我真正学会喝酒的那个瞬间,我从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拼命追赶上他的脚步,成为一个真正的剑修。于是,我的木剑,又沉了一些。
后来,那个人走了,他教会了所有关于剑道的经验,可以说是倾囊相授,我很想当面感谢他,却一直无法说出口。又过了几个月,我处理好了万京的一切事情,终于可以离开,心境畅通之下,破境入了三品地坤境,在那一刻,我发自真心的欣喜,因为破境入三品,我离那个人便越来越近了,可莫名的,我的木剑,更沉了,让我几乎无法提起。
青衫男子目光复杂,摇头道:剑修前行,当斩愁绪,剑之所指,便是前路。可你却在不知不觉间,背负了这么多,不累吗?
累啊,可我身不由己......宁不凡看了眼王安琪,轻声道:最后,我想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青衫男子收剑回鞘,抬手道:请讲。他忽然觉得,传闻中名声狼藉的陈子期,并非真的那么可恶,反而像个背着大山日夜辛苦前行的可怜人。
他想听一听这个故事,或许会很有趣。
宁不凡将手中的木剑掂了掂,轻笑道:
我在前些日子碰到了几个恶人,坏事做尽的凶恶之徒,我身边的王姑娘问我要不要杀了他们,我说,杀不尽。可就在几天以后,我亲眼看见,那几个被我放过的恶人,对一个十余岁的稚子拳打脚踢,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凌虐致死。
该杀!青衫男子皱眉道。
宁不凡自嘲笑笑,我虽然心狠手辣,冷漠无情。但也难以忍受如此惨景在眼前发生。我这个人啊,聪明过头,城府深沉,想的太多......我想,若我第一次见这些贼人时,像一个侠客一般,杀了这些人,眼前的惨剧是否不会发生。
身旁的萧晨摇头道:这都是命,何须自责。
宁不凡看了萧晨一眼,若是行侠,便与我平日行事之法,起了冲突。若不行侠,我修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