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静。
万京城的所有人仿佛已经忘却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大皇子姜承被幽禁于王府,府中仆从也只剩下一两个老迈的嬷嬷。
今夜,有人来访,是甲胄在身的徐帅。
我早该想到,你是父皇的人。姜承一身黑袍,斜卧在凉亭长椅,看向面前的徐帅,平淡笑道。
他被夺去了兵权,可徐帅却未受牵连,甚至可以进入王府拜见他这位被囚禁的皇子。
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合理的事情。
徐帅抱拳致歉,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殿下需多行珍重。
数月前,长留郡王姜然派手底下的心腹刘展,前往南疆假传密诏,按下南疆大军。
姜承不愿,徐帅便领着手下将领,反复劝慰。
终于,这位大皇子妥协了。
或许在那一刻,便注定了姜承如今的结局。
朝堂如何?他目光复杂,看向徐帅。
徐帅沉吟一阵,回道:京都府尹一职由雍城太守李岩担任,孟河离苏与胡将军官复原职......至于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并无任免。
昨日,雍城太守李岩便来到了万京,见过皇帝陛下后,直接去了京都府衙门。
胡将军重任玄甲黑犀营统帅总领,孟河离苏重任万京城守将统领。
我早该想到的,姜承仰面看向亭外圆月,自嘲笑道:像父皇这般掌控欲望极其强烈的人,怎会对我私底下联络徐帅之事置之不理,除非......他有所依仗。
徐帅躬身不语。
姜承轻叹口气,缓声道:我被夺了兵权,削了爵位,免了职务,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掌兵之机,南疆大军便全权由你统领。大燕国、北沧国的边境,皆由你一手掌控,天风国的安危,系于你一身,还望多费心思。
他有些累了,已经全然失去了曾经的锐气,语气沧桑,如同行将就木的腐朽老者。
不过我还是有一事不解,那江家少主许洋,事先可曾知情?
江家少主曾说过会成为姜承手中的一柄利刃。
徐帅沉默了会儿,犹豫半响,压低嗓音道:这件事一开始,便是他的谋划。
何止知情,简直是一手推动的,难怪当初姜承在江家遭遇刺杀以后,皇帝陛下密诏调姜承去往南疆的书信,会被送至江家少主的手里。
姜承心底落寞,原来,自己竟是成了江家少主手中的一柄利刃。
这天机榜上的人啊,个个都是妖孽之才,自己竟然还想着能够驱使他,何其可笑啊。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姜承微微摇头,却又一愣,失笑自语道:是了,这是天风国想要的答案。
司涯,也从来都不是谁的人,没有人能够有资格驱使他,哪怕是皇帝陛下。
算了,想那么多也是无用。
你走吧,姜承随意摆手,哦......对了,出万京前,派一名亲卫去江家拿些西荆子送至王府,这茶味道不俗,我许久没品了,有些怀念。
徐帅默默点头,臣,遵命。
对于欺骗这位有着同袍浴血之情的大皇子一事,他还是心怀愧疚。
不过,若是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为了陛下,为了天风国,他别无选择。
......
翌日。
一大早,宁不凡特意去了趟孟河家,抓着孟河离苏的衣领愤怒的骂了半柱香的功夫。
什么狗东西,狼心狗肺,贪生怕死......等等粗俗至极的话语不停地从宁不凡嘴里蹦出。
唾沫星子喷了孟河离苏一脸。
直到孟河离苏黑着脸,挥手让萧管家拿来了一大叠银票,宁不凡才轻咳一声松开了手。
孟河离苏坦言道:上次请宁兄来府上,实属无奈之举,此事离苏也一直心怀歉意......得知宁兄将要离开万京,这一万两银票送予宁兄,作路上盘缠。当然,离苏深知宁兄并非爱惜钱财之俗人,不过我孟河家除了钱财,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望宁兄不吝收下。
大哥!你我兄弟,说的这是什么话,太见外了!宁不凡眼皮猛跳,心底暗喜,面上却装作不在意。
萧管家嘴角含笑将银票递上,还未举至半空,便被宁不凡唰一声,夺去揣进怀里。
偏偏这厮还一脸正色,皱着眉头,语调凝重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不好意思?你可太好意思了。
孟河离苏一脸腻味,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苦笑拱手作别。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号称天机榜首、柳村入世行走、十步一杀的宁钰,只要给了钱,一切好说。
不过,也多亏了宁钰,自己才能及时与秦家合作,表明了态度。
如今的孟河家颇得陛下信赖,在整个朝堂也隐隐有了顶级世家的模样,这些无形的东西比之钱财俗物,重要太多。
有句话说得好,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
......
能用钱解决的事,我都解决不了。回返农家小院后,宁不凡摊开双手,无奈道:王兄给留给我点盘缠,否则我可能会饿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