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然微眯双眼,嘲弄道:将你我二人的争斗当做一场游戏,将皇位当做可以随意谦让的玩物,大哥啊大哥,你实在幼稚。呵......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你简直愚不可及!
声音越发低沉高亢,甚至带上了些愠怒之意。
姜承久久不言,他不知道该如何同二弟解释这件事的原委。
即便解释,大概也难以消减二弟的心结。
当大哥的就是该让着弟弟的,这是他以为的道理,但他不想让二弟将这份谦让,当成怜悯,这只会伤及二弟的自尊。
对于一个高傲的人,你可以去剥夺这个人的性命,但绝不能伤及这个人的自尊。
兄弟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足足过了半柱香,姜然冷哼一声,伸手在怀里摸索半响,然后将一个小巧精致的玉佩丢向姜承,看看吧,这是什么。
姜承伸手接过,入手只觉微凉,再细细一看,只觉得悚然一惊,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姜然,嘴唇轻嗡,喃喃道:这......这是......
瞧着眼熟吧......姜然面上依然带着嘲讽,冷声道:这是我的人,在北境凉城一家当铺搜集来的。
这是皇帝陛下随身携带的玉佩,常常放在手心把玩,因此姜承一眼便认了出来。
可是,这玉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北境凉城?那不是从雍城前往万京的毕竟之地吗?
这话恍如晴天霹雳一般,姜承用手狠搓玉佩,死死盯着这枚玉佩,咽了口唾沫,颤声道:父皇......竟没死?
姜然转身背对姜承,沉声道:他可是天底下最强大最有野心的的帝王,他怎么可能死在北沧国手里。
朝堂上秦云与江叹之对于姜然所作出的事情皆是心知肚明,却从未有过太大的阻碍。
胡将军离京之时,明知是被调离万京,却并未安排后手,甚至也没有任何拖延。
孟河朗率军返京,与姜然在长留郡王府达成协定,极其爽快。
这三件事,太过于顺利,仿佛整个天下极其随意的便被姜然握在手里。
如此顺利,反倒引起了姜然的疑心。
隐隐,姜然心里升起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猜测,于是他派人在北境至万京的途中城镇,潜藏打探消息,终于在北境凉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有一位光头游侠,将一件价值连城的玉佩只当了十金。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凉城,于是暗探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找到了这个玉佩。
父皇不仅没死,反而活得极其滋润。姜然自嘲一笑,继续道:后来我才想明白,不是你与我的阴谋借北沧国大军杀了天风国皇帝,而是天风国的皇帝借你我之手,让天风国握紧一个对北沧国发动国战的正当理由。
当然,父皇的深意在于试探你我有没有谋逆之心。结果你我全都如了他的意,他成功了,他应该很欣慰。
试探?这些话被姜然说出以后,彻底颠覆了姜承的认知。
他怔怔看着玉佩,口中艰涩,许久才说了一句:为何?
父知子,子不知父。
这无疑是种悲哀。
姜然联络北沧国大军截杀皇帝陛下,姜承将计就计按下南疆镇守大军。
这明明是两人出于私心做出的决定。
姜承实在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明明是自己抱着极大的愧疚才做出了这种谋逆之事,怎的又成了父皇对他们的试探?
姜然转过身子,走近姜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大哥,你还不明白吗?整个天下对父皇而言,是何等的重要。为了统一天下,他已经隐忍了二十余年,而这些年诸国龙脉不稳气运渐消,让他再也无法按捺下心底的欲望。二十余年来对三国不发一言,只是为了灭掉三国,天下凝一。
为了把握对东荒国的先手,父皇可以让一个无法驾驭的天机榜首宁钰,来当驸马都尉。为了把握对北沧国的先手,牺牲两个儿子,又算的了什么?
我们两人,在他眼里只是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待没有了价值,也可随意丢弃。你要知道......我们的父皇,是这个世上最冷血无情的人,他是一个真正的帝王,因此他从来不会将血脉亲情当成羁绊。
放心,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我会杀了他,真正杀了他。
姜然双眸犹如野兽般猩红,漠然说着仿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话语,大哥,你在我眼里不算什么,即便是你手握数十万大军,我也丝毫无惧。真正将你关押的缘由便是不想再让你掺和这件事。
待我杀了我们慈祥的父亲,便放你出去......你已经证实了你没有野心,因此我会让你继续当你的大将军。而我,会成为天风国的新皇,会带领天风国统一天下,成为真正的帝王。
姜承喉间凝噎,他看向已然陷入疯癫的弟弟,心底竟有浓烈的悲意,他伸手抓着姜然的衣裳,哽咽道:二弟......二弟!我们不争了,我们认错,父皇......
他算什么东西!姜然狠狠拍掉姜承的手,一甩衣袖,怒斥道:他!将他的孩儿一步步逼到这个程度,这都是他想看到的!我凭什么要认错?
天风国只能有一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