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凡饮酒的动作忽而一顿,看了眼酒壶上沾染的新鲜泥土,明白了一些事。
有些东西看着寻常,但往往寻常的东西,更为深邃。
一壶酒、一柄剑,里面往往藏着一个人的江湖。
江湖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会有活着的人,毅然背负起死去的人的江湖,继续往前走不知前路,不知归期。
这是江湖的常态,也是其最残忍的地方。
说说吧,宁不凡放下酒壶,平静看着绝美的女子,问道: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柳思思轻捏裙摆,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数月前,有一个读书人,与凝儿定了终生,那人你认识吧。
宁不凡思绪飘至第一次见到李三思的情景,笑了笑:他啊......他不是读书人,不过确实喜欢读书,我与这人关系还算不错。
他将父亲留下的三卷天书赠予李三思,就是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让李三思悟透天书,成为他的臂助。
宁不凡假死以前,将李三思驱逐万京,回归清风寨,也是为了利用李三思与柳凝儿的关系,将二人拆散,让李三思专心研习天书。
这是个极为可耻的阴谋。
以宁不凡的冷漠与自私,也偶有愧意。
陡然想起那个青衫书生,宁不凡摇头笑笑,再饮下一口酒。
柳思思一把抢过宁不凡手里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琼浆顺着她的樱桃小口,顺着雪白脖颈,顺流而下,染湿了衣裙,将内衫紧贴胸口,微微起伏。
本以为这是个柔弱女子,没想到这女子,饮起酒来,还有这股子豪迈味儿。
宁钰,你真正爱过一个人吗?
洛阳酒,极烈,入口便有微醺之意,柳思思目带迷离,笑意凄然。
宁不凡微微皱眉,正欲开口,却听到柳思思朝他讥讽道:是了......像你这般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家伙,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会爱上旁人?
说罢,她又猛灌了几口,直到眼角涌起雾气,直到面前出现一片熟悉的重影,她才将酒壶重重放在脚旁。
她身子有些不稳,喃喃道:你不知道心如死灰是何种滋味,我知道。
所以,我求你,求你不要让凝儿成为下一个我。
凝儿对那个书生的心意,我知道,既然无法阻拦......我希望你能够放过那个书生,放过凝儿。
宁不凡看着面前又哭又笑的女子,不知该如何回话。
放过李三思与柳凝儿?
李三思是一手极为重要的暗棋,怎能轻易放弃。
女人啊,终究是目光短浅了些。
若是她看清宁不凡对李三思所抱的期望后,便不会说出这般可笑的话了。
你醉了。宁不凡拿过酒壶掂了掂,竟已所剩无几。
柳思思目眩神迷,呢喃道:拿酒来。
酒量太差,莫要贪杯。宁不凡揽着柳思思的肩膀,稍稍发力便将她横抱而起,顿时,一股浓浓酒意扑面而来,怀里的软玉不停地扭动,像是一条柔滑的水蛇。
柳思思一口咬在他的肩头,一边哭着,一边使劲撕咬。
隔着厚实衣裳,倒也不痛。
宁不凡轻轻叹口气,小心翼翼将她抱下台阶,走至中间的房门,伸手敲了两下。
嘎吱一声,柳凝儿开门见到这副情景,大吃一惊,正欲发问,却被宁不凡平静的眸光吓得不敢搭腔,不自觉的后退两步,让开道路。
宁不凡将柳思思抱进屋内,放在榻上,然后默不作声的走出门,临走时,下意识看了眼伏在床榻上泫然欲泣的绝美女子。
这是个可怜的女子,但是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
世道如此,江湖如此。人人,皆是如此。
宁不凡重返屋顶,盘膝而坐,闭目沉思。他在想,皇后既然已经回京,那么京都的事情也即将了结。待京都的事情结束以后,该如何忽悠王安琪带他去往东荒呢?
这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听雨轩他是一定要去一趟的。
但是,去听雨轩之前,必须要先将武道境界提高一些,若是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谈何行走江湖?
不过,自身武道境界,已经卡在瓶颈数月有余,却是迟迟不能破境入三品地坤。
按照叶辰的说法,以宁不凡的天赋,不出三月必定破境,可这三个月,已经快过了呀......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
又过三日。
万京街坊有些流言四散。
大抵是说,大皇子姜承不满二皇子姜然继承大统,即将谋反。
许多人不明就里的人,聚集在酒馆茶楼对这位大皇子破口大骂,皇帝都被他国杀了,你倒好,跟自家弟弟夺起大权来了?当真不害臊!
诸如此类。
人们永远不在乎真相,他们只在乎他们看到的,即便那不是真相,而是虚假。
他们依然能够将这虚假,说成真相,然后,越演越烈。
流言即是舆论,舆论所向便是民心所依。
从这点便能够轻易看出,姜然对民心的把控,不弱于皇帝陛下。
就在这流言遍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