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般事,半点不由人。
只要活在这个世上,总是会被许多纷杂的东西束缚着手脚。
时间会催着人变老,会将每个人都雕琢成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曾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你不屑嘲笑过的人,不知不觉中,你也变成了他们。
这无疑是个悲伤的故事,却足够真实。
姜承低头沉默,他无法用言语回应徐帅。
于是,他伸出左手,用右手狠狠拍打,清脆的响声回荡在两人耳边。
他想说的话,很简单,两只手就像他与姜然,他们二人是亲兄弟,自小便有着深厚感情,即便多年来始终陌路,但隐藏在两人心底的情感,却是真实存在的。
就像左手打右手,两只手都会疼。
血脉相连的手足相残,从来不会有胜者。
活下去的人,心底藏着的悔恨与疼痛,无法言说。
不是所有事都可以依靠暴力来解决。
我已经做错了事,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我不想余生都活在忏悔里,所以......姜承静静看向徐帅,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最沉重的话,我认输了。
徐帅面颊狠狠抽动,指着姜承的手指微微颤抖。
良久后,他才长长叹了口气,大殿下如此做,将我们这些支持你的人,置于何地?
主子都丧失了再进一步的勇气,属下又能如何呢?
我会亲自入万京,面见二弟,我会说服他,留下你们的性命,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出的承诺。
姜承语气沉稳,凝重说着这些话,母后曾教过我们,做错了事,就要承担代价。旁人如何不是我能揣度的,但我既然做错了,那么我就不会允许自己一错再错,否则,置母后于何地?难道要让母后亲眼看着我举兵杀向万京,与二弟玉石俱焚不成!
徐帅自知已无力改变这个结果,只好摇头苦笑,背靠座椅,低声道:兵部传来旨意,要大殿下与我率亲卫回万京述职,看来却是正好顺了大殿下的心意......大殿下若去了万京,我等多年心血,皆付之一炬,还望慎重!
要是放在以往,徐帅绝不会相信这等明谋能将大殿下诓骗至万京。
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姜承面带释然,轻轻颔首,二弟还算是有些手腕......徐帅若是不去,我可独身前往。
徐帅心道果然如此,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大殿下既执意如此,我怎能不随大殿下同去?即便是龙潭虎穴,又有何妨?
顶破了天不就是个人头落地?
疆场厮杀多年,谁还怕死不成?
以姜承的性子,这人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改变。
既然劝说无果,便无需再劝,就这样吧。
闻及此言,姜承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满怀歉意的朝徐帅拱手道:明日便即动身,如何?
徐帅还礼,沉吟道:敢不从命?
没有人可以说姜承是错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个决定会让多少人扼腕痛惜。
但是,最起码他能够保住许多无辜的人,保全他们的性命。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姜承领了这么多年兵,忽然发现,他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二十余年来,他最舒适最惬意的日子,竟然是在司涯府中品茶吟诗的时候。
喝酒,始终不如喝茶。
握剑,始终不如握扇。
他不适合当将军,适合做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或许,做一个富贵一生的闲散王爷,也是不错的选择?
谁知道呢。
......
万京城外,上虞镇。
络绎不绝的街道上,一辆稍显破旧的马车缓缓行驶。
驾车的,是一个独臂男子,面容坚毅。
来往的行人无不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是在疑惑,为何一个独臂男子也能驾车。
坐在车架后的,是三个相貌平凡的大汉,气势不凡,他们目光锐利,眯着眼四处巡视。
驾车之人正是海落,坐在后排的,是三名二品闻道境禁军高手。
车厢内坐着的,自然是天风国身份最为尊贵的皇后娘娘。
君夫人,再往前走五十里,便是万京城。海落偏头小声说道。
离万京城越近,他越是不敢放低警戒之心。
他们尽量以普通百姓的装束往万京赶,便是不想引人注目。
要知道,如今的万京,已不是几个月前的万京。
他们这些日,在周边城镇街道行走时,有意无意的探听到了,街坊上已经流传着皇帝陛下死去的消息。
随之而来的,就是淑妃娘娘已经召集群臣,正在商议皇帝陛下的谥号。
海落知道这些消息意味着什么。
皇后娘娘并未回京,却有人已在万京做了主,而那个人,毋庸置疑,定然是代父监国的姜然。
姜然欲称帝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且毫不掩饰。
而皇后娘娘回京以后,定然会暂时按下称帝之事,也定然会阻绝某些人的利益。
很难想象,获悉皇后娘娘回京以后,姜然会做出何等选择。
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