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是极北之地仅存的一丝绿意。
山上飞鸟走兽、沙石溪流、郁葱林深、生机盎然。
可,一旦越过重叠交织的参天树林,踏出这片山脉的第一步,入眼便瞧得见,整个世界忽然连成一片。
萧晨微眯双眼,极目远眺,天地竟浑然一色,连阳光都被这片苍白包裹。
天穹上弥漫着一丝淡薄白雾,遮了整片蔚蓝天空,银装素裹的世界仿佛没有丝毫生气。
最后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山脉,已然被冰霜覆盖,他沉默着,朝着这片苍白世界迈步而去。
刑天的那一箭射穿他身体时,在他的血肉里如惊雷般炸裂,他身上的外伤,虽说已然结痂看起来毫无大碍,只是内伤依然恐怖,单是走了这几步就牵引他的伤口,隐隐有血液溢出。
这等伤势,若是无数月的静养,只怕难以复原。
实力跌落的只剩三品之境,遇上数十名强盗便能要了他的命。
若是仅凭着残破身子,想要走出这方圆千里的极寒之地,绝不可能,但他毫无选择,若是不拼尽全力逃窜,被北沧国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若只是普通的江湖门派,他倒也不惧,只是......不可知之地的人也掺和到了对他的追捕。
逃,拼尽全力逃,这是唯一的方法。
不仅要逃,还要设法遮掩身份。
奔走半个时辰后,萧晨止住脚步,微微皱眉,先是将手中攥着的棉织长袍放置身后地面,低头看了眼胸口渗出脓血的伤口,身体的伤势比想象中更加严峻。
想了会儿,他将身上破碎长袍撕烂随手丢弃,而内衫通体黑紫,有不少已经长进了血肉,又伸手按着恐怖的结痂,狠狠一拽。
滋......血液如涌泉般溅射而出,腥臭刺鼻的脓血染红了身前路面。
钻心的疼痛让他一声闷哼,额间渗出许多冷汗,却又迅速被冻成细小冰珠,滴落在地面碎裂。
萧晨极为细心的将身上的内衫从血肉里抠出,有些扣不出来的,便粗暴的将这片皮肉撕碎扯下,仿佛这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很快,他剥离了内衫,随手丢出,紧接着,在路旁捧起一层积雪,用力拍打在身上的伤口,以寒意止住血流。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连眸子都暗淡了些,却依然面不改色的转身捡起之前放在身后的棉织长袍,动作放缓,轻轻穿戴在身上。
整理完后,他下意识看了眼身前地面,流出的血水已经在寒风吹拂下凝结成冰,死死地黏在地面,闪烁着刺目的莹莹光辉。
一阵阵呼啸而过的刺骨寒风,像是刀子般刺在他的身上。
入一品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股寒意,这不是个好兆头。
必须尽快寻得一片栖息之地,否则......
萧晨屏气凝神,瞳孔猛然收缩,黑色的瞳染上了淡淡紫色流光。
在他的视线里,血液的流动,天地的呼吸,物质的运转忽然变得极慢。
环顾四周,目光越过无尽风雪的层层阻隔,犹如天神般静静凝望远处,忽然,他眉头紧皱,面上带着一丝迟疑。
某个方向,数十里外,有连绵的军帐,灼热的火焰,数不尽的红甲兵将。
看其装束并非北沧国的兵将,而是......天风国红甲禁军!
他们来这儿做什么,抓自己吗?不对,北沧国丢失了镇压龙脉的宝物龙息,怎么可能将这件事肆意宣扬。
就连不可知之地的人来抓自己,都是绝口不提龙息一事,此事绝不可能被天风国知晓,那他们来这里,是要做些什么。
浓浓的疲惫袭来,萧晨眼里的紫色流光忽然熄灭。
他伸出右手,却发觉整只手臂隐隐颤抖,动作缓滞,若是再耽搁下去,迟早会被这片风雪掩埋,就此失去生息。
天风国......或可一试。
反正,再怎么着也不会比目前的处境更差。
没有选择余地的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深深呼出口气,紧了紧身上棉织长袍,迈步向天风国军队驻扎的方向行进。
......
军营帅帐内。
皇后娘娘躺在软塌上,皇帝陛下紧紧握着她的手,眉眼柔和,痴痴的看着她的侧脸,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带着追忆之色。
魏贤进入帅帐,小声唤了声:陛下。
皇帝陛下回过神来,颔首道:何事?
陛下,魏贤躬着身子,小心翼翼从怀里抽出封信件,双手奉上,督察院那边来了信件,据送来的将士们说,是秦大人手写的绝密信件,必须呈交陛下亲自拆阅。
听闻此话,皇帝陛下微微沉默,过了好一会儿,轻声回道:烧了。
烧了?这......魏贤迟疑了一会儿,陛下还没看呢,若是无心思看的话,奴才可以为陛下诵读此信......这可是秦大人亲自嘱咐过,要交予陛下的信件啊。
皇帝陛下看了眼魏贤,淡淡道:
朕不看也知道这封信里写了些什么,正因朕知道这封信里写了什么,朕才不想看。魏贤,你若好奇此信内容,拆开便是,也不必诵读......不过朕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