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九心底暗暗一叹,宁不凡与仵世子阳是同一类人物,多智近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从不会在意旁人的性命。
在大燕国洛水城,他差点儿被仵世子阳活活玩死,一开始,心底充满了憋屈、愤恨。可,也对那人的手段暗自心惊。
一环接连一环的筹谋,算计,像是一层层的透明丝线,将他困缚,然后又将他推下万丈悬崖,此时的天风国二皇子姜然,像极了那时的自己。
一时之间,竟有兔死狐悲之意,手里的清池剑虽连绵不绝的散发炙热,他的手心,却是冰凉一片。
宁兄,你可有想过......你所说的这些谋划,施展开来,究竟会死去多少人?又会牵连多少无辜之人?
这句话刚问出口,王十九忽然哑然一笑,或许这个问题,就不该问。
宁不凡缓缓平复心境,低头沉默,似在思索,过了许久,他才抬起了头,淡漠道: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并不是我不在意。
是啊,这些东西怎么能去想,又怎么敢去想,那一条条的,可都是些鲜活的生命啊......可这不是他的错,是这个世道的错。
他默默望向天穹,静静站立风中,寒意渐浓,连呼吸的气息,都是一片冰凉透彻。
又过了半柱香。
小院的大门被一只脚踹开,接着一身薄翼红裙的王安琪跨过门槛,走进小院,柳凝儿紧跟其后,怀里抱着昏厥过去的柳思思,脸上依然残留泪痕。
听到声响,躺回竹椅上的宁不凡微微侧目,朗声道:哟,这不是那个谁,柳凝儿吗?这么巧?
这话说得欠揍至极。
柳凝儿舔了一下干裂的唇,耳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她忽然睁大了眼睛,唇间轻颤,久久说不出话语。
是他,宁不凡!他不是半月前就已经死去了吗?万京城传遍了宁不凡的死讯,连未湖楼都认为这位天机榜首或是已然丧命,可他今日竟出现在了此处。
宁不凡见小姑娘被自己吓得不敢动弹,眼珠一转,语气凶狠道:
柳凝儿!我费尽心计这才假死脱身,生死一事于我乃是绝密!今日竟被你撞见,好好好,好哇!你们知道的太多了!看来......我十步一杀宁不凡,今日又要血染白衣了!
柳凝儿浑身颤抖,慌忙退了几步,面色悲戚,又惊又怕,这些时日遭受的磨难积累的委屈,一下子全部涌入心底,竟呜哇一声哭了出来,破口大骂道:
宁钰!宁不凡!你不是人......呜呜呜,你要杀我,来!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她一边抽泣,一边语无伦次带着哭腔道:
陌尘哥哥死了,风铃姐姐死了,枫落哥哥死了,秋来哥哥死了,连不染哥哥都为了保护我们生死不明......你还要杀我们......
她把柳思思轻轻放在门槛上,豆大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说着说着,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蓦然,一股火气冲到了脑门,她也不害怕了,只有满腔的悲愤。
她一把抽出藏身的匕首,咬紧牙关,怒吼道:狗东西,老娘跟你拼了!
在宁不凡错愕的目光下,这位曾经的凤栖楼头牌柳姑娘,跟个泼妇似得拿着狭短锋利匕首朝他冲了过来,没走两步,却被一块儿石头绊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手中匕首借力嗖的一声,射向坐在石墩上看好戏的王十九。
卧槽。王十九大腿一阵刺痛,一脸懵逼,怎么感觉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扎了过来,伸手一摸,黏黏的。
我踏马中箭了?
柳凝儿摔了个狗啃泥,坐起来,手臂擦出了好多伤口,挫败感袭来,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好家伙,宁不凡挠挠脑袋,看了眼坐在地上大哭的柳凝儿,心道,姑娘我只是想逗逗你啊,怎么这么大火气。然后,他目光微侧,看向懵逼摸着大腿的王十九,看了会儿,又将视线移至神色冰寒的王安琪身上。
哈哈哈哈......他再也抑制不住笑意,拍手叫好,连带着竹椅一块儿轻轻晃动。
这时,长孙婉儿采购回来,怀里抱着小半袋儿粮食,肩膀上耷拉着几件儿绸缎儿,刚到门口,就看到了斜躺在门槛上的陌生女子。
长孙婉儿心底一突,微微皱眉,神色凝重,小心翼翼的移步过去,探出小脑袋瓜子看向小院。
入眼便见到有一女子不顾及形象的坐在地上嘶声大哭,王安琪正捏着碧绿狭短洞箫,把宁不凡的头按在竹椅上使劲儿招呼,而白发老者王十九大腿上插着一把染血短匕,一脸腻味之色,咬牙切齿不知道在骂什么东西。
大哭声,惨嚎声,怒骂声,纷纷入耳。
饶是见过了不少大场面的长孙婉儿,也不禁微微茫然,这......咋回事儿啊?
......
漆黑的夜包裹着整座万京城,群星隐没。
这家小院只有三间卧房。
两位外来的女子占了王安琪的地方,柳凝儿把柳思思带到了最右侧的卧房,放在床榻上,默默守着,时不时小声抽泣,抽抽鼻子又抹去了脸上的水雾,越是这个时候,也不能让旁人瞧出来自己心底的悲意。
王十九身子衰弱又再添新伤,由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