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国,洛水城。
长孙府邸门外,皇室有力士抬着轿子,前来迎接长孙婉儿入宫,后方是甲胄在身的数百禁卫,最前方有一太监公公正在宣读圣旨。
长孙家主长孙无忌,长孙空等携带妻妾一应人跪地聆听圣意。
大体意思是让婉儿今日入宫拜见张太后,太后想见见这位未来的儿媳妇,这也算是宫里的规矩。
当婉儿踏上孔雀顶的八抬大轿时,她才恍惚中意识到,此刻开始,她已经属于皇室了。世间万般事,半点不由人,生于富贵权势之家,更是如此。
凤辇稳当,毫不摇晃,过了几条大街,入了外城,进了洛阳皇宫,辗转许久,才将轿子放下。
娘娘,落地了。
轿外传来小太监恭敬低声。
长孙婉儿掀开轿帘,探身抬脚走出,抬眼望一群侍女太监跪倒在地。
娘娘万安。
宫中礼节甚是繁琐,先是由十数位宫中礼仪司侍女带她走到如意宫,洗漱,换衣,这里也是未来正宫娘娘所居住的地方。
然后再由上了年纪的宫中嬷嬷为婉儿检查身子,叮嘱许多宫中礼节,耗时约莫一炷香左右,这才欠身退去。
留下一众侍女伺候婉儿更衣,换上红色华服,手挽青丝,梳理宫仪发髻,戴上凤霞金冠,浑身装扮数之不尽名贵饰品。
婉儿抬脚走一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属实太重了。
身旁礼仪司侍女捂嘴轻笑:娘娘见了太后可不能如此怠慢,否则我等礼仪司众人怕是免不了被一顿责罚。
婉儿轻舒口气,接下来就是该去见那位皇太后了。
出了如意殿,上了孔雀顶八抬大轿,再次兜兜转转又到了乾宁宫,婉儿下车走上白玉石阶,一旁跟随着四五个领头太监,入了宫门,见到了慈眉善目的张太后。
太后万安。婉儿欠身行礼。
张太后满意的看着长孙婉儿,招招手呼喊:来,上前来让朕看看。
新皇尚未亲政,这位张太后临朝听政,朝堂诸事大多由大司空韩貂寺和大司马长孙无忌把控,再由她决断,自称为朕,算得上是霸气十足。
长孙婉儿心中一紧,慢慢走上前,离张太后几步之处停下。
张太后挥了挥手,身旁伺候着的宫女太监退下。
小婉儿,果然是样貌端庄,身负贵气。听无忌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颇有文采?
婉儿不敢在太后面前卖弄。
听说你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
长孙婉儿心底微惊,裴郎的事被太后知道了?这该如何是好。
张太后说话声音极轻,但每一个字都包含说不清道不明的威慑,她轻轻拨弄一下指甲,劝慰道:小婉儿,莫怕,朕年少时也有许多少女心思,思慕诗名远传的柳先生。只是进了宫,嫁了先皇,这才慢慢收起心思,你可懂得?
长孙婉儿跪地叩首:婉儿知错。她从小到大,对任何人都毫无敬畏之心,只是面对这个张太后,她打心底里害怕。
张太后讶异:朕只是随便说说,你怎么就跪下了,小婉儿快起来。
长孙婉儿站起身子,心底打鼓。
张太后摆摆手,紧盯着婉儿的眼睛:听嬷嬷说你已不是完璧之身,当真是江湖儿女,自由不羁啊,竟以这般残柳之身嫁我皇室嫡子,做我大燕皇后!
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已是渐渐愠怒,带了一丝寒意彻骨。
长孙婉儿刚站直的身子,双腿一软又跪下去,泪流满面:婉儿有罪,但此事断与长孙家无关,求太后只罚我一人,放过长孙家众人。
在这个看重贞洁的王朝风气下,此事就像是扇了皇室一个巴掌,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却没想到张太后只是重重举起,轻轻放下,慈祥笑道:这孩子,看把你吓得,朕不是古板之辈,再说年轻小儿郎哪有不犯错的时候,你先回长孙家静待,明日一大早皇帝自会派人娶你入宫,朕也会为你掩盖此事。
长孙婉儿不敢相信这位张太后竟如此仁慈,不仅不责罚她,还会帮她遮掩她已非完璧之身之事。
她脸上的泪水还挂在眼角,心底的惊惧惶恐也还未消,恍然间自己已经上了孔雀顶八抬大轿,从洛阳门出了皇宫回到长孙府邸。
在门外一应长孙家众人跪拜下,婉儿由随身的几名宫中侍女搀扶着进了闺房,今夜开始便由皇室的人服侍她了,她已算是皇室中人。
仵世子阳府邸庭院。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王十九盘腿坐在庭院假山旁,双指并起,拂过两只眼睛,双目迸发出淡金色光辉,他抬头望着天上群星点点。
王十九。
仵世子阳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你看到了什么。
白发少年额头汗水渗出,淡金色双目中带着一丝茫然:怎么会......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
仵世子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你天机阁的一品入脉又名知命,知天命,明得失,这才有机会入不惑上境,你未入一品,自然看不到自身的命脉。
白发少年捏紧了拳头,恶狠狠道:呸,我要看的是婉儿的命脉,我会不知道天机阁不入一品看不到自己命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