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吴父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正常,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的悔意,反而觉得吴向生是在无理取闹。
他见怪不怪地放下手中四角都磨损了不少的皮包,习以为常地说道:
“养你这么些年,给家里点钱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你妈妈为了生你,连厂里那么好的工作都丢了,就是当时还在工作的话,说不定我们还会多分一间家属楼。”
在吴父说出那些话的那一刻,吴向生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原谅他们,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那你怎么不想想,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生的我?”
说着,吴向生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吴望的身上,尔后指着屋里的每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没有从前一丁点的唯唯诺诺,嘴角挂着嗤之以鼻的冷笑。
“具体的原因,你我四个人,一家子,都心知肚明。”
吴向生对于眼前的这一家三口,太清楚不过了,都是欺软怕硬的人才,如此大发雷霆地发一顿火,才足以让他们知道吴向生的反击,是绝对有效的。
果不其然,跟吴向生的设想的一样,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胳膊却被一支强有力的手掌,从身后紧紧抓住,不愿松开。
“回来住吧,原来的门锁我还没丢。”
吴向生抬眼看着吴凯川那近乎乞求的眼神,轻蔑地挑起眉毛,没有过多的犹豫,便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字:
“好。”
“不过我回去有点东西要拿。”
吴凯川像是妥协似的,认真地点了点头,但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吴望尖锐的叫声再次划破了已经沉寂下来的气氛。
“怎么能让他回来呢,你们看看他刚才那飞扬跋扈都要骑到你们头上的样子啊,爸,你快看看啊,我的脸给他打的!”
吴望跟吴凯川告状的样子,实在是像极了幼儿园的小朋友跟父母亲控诉着今天又受到了来自谁谁谁的欺负,而吴向生刻意将门关的很慢,透过那虚掩的门缝,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吴凯川那仿佛想要把吴向生生吞活剥了的眼神。
布满血丝愤怒的眼睛里,充斥着的情绪,根本不是对自己亲生儿子的,倒更像是针对着十恶不赦的仇人,恨不能立刻将他千刀万剐。
但很快,吴凯川也注意到吴向生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慌乱,快步走到门口,想要将门关上,而吴向生却像是瞅准了机会似的,猛地拉开门,捡起扔在地上的行李,狞笑着说道:
“怎么?留我在家里,是想关起门来替你那亲爱的大儿子报仇?!我只能说——”
“不好意思,你想错了。”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吴向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道里。
这个鬼地方,他再也不想回来了。
今天,应该是吴向生成为人类这么多天,最开心,也是最爽快的一天。
他也终于,不必在走不出的憋屈阴影下活着。
吴向生准确无误地判断出那栋破败老房子里每一个人的心理状态和下一步要进行的动作,他猜出了吴凯川定会为吴望讨回一个公道,但作为一个父亲,面对自己的孩子,露出那样的神色,却也是细思极恐。
罢了,以后那个家,他再也不会过问。
此时的吴向生,焦急地赶回翠铂湾的公寓,只想赶紧给忘记充电自动关机的手机,蓄上一点电量,他担心,那个住他旁边的何洛希,会担心他突然不辞而别。
而吴向生,却也好像是拥有了能够预判一切的特异功能似的,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单元楼门口,焦急地拿着手机,四处张望的何洛希。
未曾有过片刻的犹豫,吴向生打开车门,飞奔向了何洛希。
奔跑的瞬间,吴向生的心里,平生头一次,有了期待。
他想见她。
在脚步与地面接触的每一秒钟,吴向生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何洛希我刚回去了一趟,我昨天晚上忘记充电,出门走的太急,接了几个电话然后没电就自动关机了,我不是那种一句话不说就尥蹶子突然离开的人,所以……”
“所以,你拎着行李又回来了?”
“啊?”
吴向生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何洛希那被室外的暑气,蒸得通红的脸颊,怀着歉意,低下了头。
何洛希仰起脖子,瞧着吴向生倔强地自己拆了纱布,还戴了个鸭舌帽来掩盖头上还没有来得及拆线的伤疤,不禁轻轻笑出了声。
“算了,你回来就行。”
宋清露似乎听见了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歪过头看了一眼屏幕,释然地笑了一下,扬起下巴,轻声道:
“哦,血氧84,那还行,你把水瓶拿进去,我去叫医生。”
吴向生揣着两个热水瓶,又折返到何洛希的身边,乖乖地在一边站着。
宋清露在确定吴向生进了病房,才迅速飞奔到护士站,叫他们让医生赶紧过来看看。
而他小跑着跟在医生身后,还不忘很小声地,仔细询问着何洛希的病情。
“刚刚您怀疑说,有可能是先心病?”
床位医生快步走向何洛希的病房,眉头紧锁,从脖子上取下了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