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宋清露转动着方向盘,带着吴向生从央首山全身而退。
“你以后……应该很难再来这里了。”
吴向生微蹙起眉头,看着远处央首山顶那正闪烁着的红色航空障碍灯,沉声问道:
“为什么?”
宋清露轻笑,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轻轻在皮质的纹路上滑过。
“你在天海市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离开过,竟然还不知道?一枝易折,十木难断,他们央首山的这种乱象一直难以铲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在关键时刻都会抱团在一起,共同排除异己,而这异己的范围……包括任何人。”
宋清露说着,从内视镜里瞧着吴向生那双局促的眼睛。
“法不责众,他们往往能利用的恰到好处。”
宋清露说完,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吴向生却从他的这副表情中,读懂了什么。
吴向生回去的时候,路过何洛希门口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唯恐惊醒了她本就不够踏实的睡眠。
只是吴向生合上自己房门的时候,何洛希的那道门,还是弹开了。
黑暗中,夜色里,何洛希望着吴向生疲惫且落寞的背影,抬眼的瞬间,心中已然布下了一盘大棋。
上午十点半,在社区医院已经等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的何洛希,依旧没有见到吴向生的身影。
一旁的邱树梁望着何洛希面无表情的冷漠神色,也用手掌在裤子上来回搓着,担心何洛希把吴向生的那份火气,也发在自己的身上。
“那个……何医生,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邱树梁的那个同桌,见何洛希一直在休息室坐着,却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于是不禁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何洛希道。
而何洛希不紧不慢地抬起手腕,瞄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不以为然地轻飘飘来了一句:
“没事,不急,今天就是要等他来。”
说完,何洛希索性闭上眼睛,斜靠在椅背上,养精蓄锐。
同桌赶忙朝邱树梁使着眼色,而何洛希连眼皮抬都没抬,就随口应道:
“别做那些小动作,我不看心里都知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今天的问询,必须在场。”
邱树梁见状,也急了眼,十分为难地看向那位在社区工作的同桌,显得很是焦急。
“何洛希,就当是我求你,吴向生又不是主角,那孩子的心理辅导要紧,我们在这里等他一个人,也……”
何洛希冷笑了一声,伸出食指晃了晃,表现对邱树梁说法的大为不赞同。
“错了,就是等他一个人,耽误的时间,是他吴向生造成的。”
话音刚落,吴向生推门而入,何洛希依旧闭着眼睛,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也并未起身,只是懒洋洋地说了三个字:
“开始吧。”
随即,何洛希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小女孩儿所在的病房。
通向病房的走廊似乎格外的悠长,一路沉默不语的四个人,终是邱树梁开口打破了这的寂静。
“这天下……怎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你们说,是吧?”
匆匆赶到社区医院,呼吸还没有平复的吴向生,听到邱树梁的这样一句话,抬起的脚掌正要落下的那一瞬间,忽然变得格外沉重。
是啊,哪里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但吴向生……他偏偏是。
在那个三居室的房子里,吴向生拥有的只是一个容身之所,却从没有感受过任何来自血亲的爱意。
吴向生在宋清露处收集好资料,整理好证据,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社区医院,听到的第一句内容,竟然是如此轻易地,刺痛了他原本就不堪一击的内心。
但吴向生此刻的情绪变化,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以至于同桌正小声地跟何洛希报告小女孩儿情况的时候,一向观察细致入微的何洛希也没有回头。
“孩子在天海市人民医院治疗之后,现在主要在我们这边进行康复,等她完全痊愈之后,可能还是会安排她去福利院。”
何洛希站在门口,望着那个蜷缩在墙角,身高还不足一米的小女孩儿,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又是一个薛静。”
何洛希盯着女孩儿看了一阵,直到她那双警惕且空洞的眼睛,将视线转向何洛希注意到她的时候,何洛希才转动了门把手,缓步走向了她。
三米以上的距离,原先都在想着安静的玩着玩具小汽车的小女孩儿,意识到何洛希的逼近,立刻起身就要离开原来的位置,而何洛希却没有制止,反而就地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
再平常不过的目光,如同注视着每一个她遇见的孩子一样。
“在这里玩的开心吗?”
何洛希过度沉稳的语气,像是在与一个拥有健全人格的成年人在对话。
小女孩的眼神有一刻短暂的闪躲,但很快她便理解了何洛希话里的意思,挪动身体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侧过脸去,只是望着何洛希,惊恐的那双眼睛里,潜藏着无法磨灭的警惕,仿佛担心何洛希下一秒就会冲过来,跟她的父母一样,对待她。
“如果不开心的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