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偏殿都安静了。
花锦鸢很想问问眼前的陛下,是不是当皇帝的人都非得喜怒无常,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才算合格。
明明昨夜不肯宽限时日的人是他,今日为了臣子安危强硬留人的还是他。
然而,看到他步履蹒跚,甚至需要唐明堔搀扶着才能稳住身形,她这话又说不出口了。
“陛下,宫里并不安全。这一点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花锦鸢态度恭敬,实话实说。
整个京城官员中,鲜少有人比花家人的口更少更简单。
就更别说嫔妃众多的后宫了。
陛下将人留在距离自己寝殿如此之近的地方,不也正是因为心知肚明,生怕有人下黑手么?
然而,这世间最最伤人的,恰恰是实话。
陛下看着花锦鸢,表情阴晴不定。空气压抑得让人呼吸都变得艰难。
“父皇。”
就在争执一触即发之时,向来安静羞怯的太子却抿着嘴,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朗声道:“儿臣恳请父皇,遣禁军护送花尚书回府休养。”
陛下的视线从花锦鸢身上划开,落到挺身而出的唐晗煜身上,不辨喜怒的冷声道:“煜儿,莫非,你也要违逆朕的意思?”
“儿臣不敢。”唐晗煜不自觉的轻轻一颤,用力抿了抿嘴,瞄了一眼花锦鸢的背影,然后又挺直了微微弯下的小腰板,大声道,“儿臣只是觉得,回府休养对花尚书更好。父皇若不放心,可遣刘太医跟随同行,定能确保万无一失。”
陛下垂下眼睑,视线落在他那因为挺腰而微微突起的小肚子上,沉默半晌,最终挥了挥手。
“煜儿,你替朕送文晔回府。护送的人手亦由你调遣。”
唐晗煜一怔,随即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大声应“是”。
直到一行人走出皇宫,花锦鸢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陛下竟然这么容易就放行了?我还以为他会坚持亲眼看到大伯醒来才肯放人呢!”
“其实皇兄也是为老师着想。”唐明堔解释道,“他听说你在大皇子府上发现了新线索,担心往后数日你忙于查案,花府无人照料老师,这才想要留他在宫中多住几日。”
至于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大约也是考虑到宫中的现状,不得已才放人吧。
娇鸾殿中。
郑贵妃扫落了一桌杯盏,对着下首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尖声厉喝:“废物!一群废物!不过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竟还让他活着出了宫!当真是白费了我儿的一番苦心!”
“娘娘赎罪!”众人纷纷以头抢地。
“砰砰”的撞击声让人听得心惊胆寒。
为首的太监,正是曾经在长公主府侍奉过的喜公公。
接二连三在花锦鸢面前吃了瘪,他在宫中的日子也越发难过了。
本以为接下这要命的差事,为贵妃娘娘除去花文晔这个心腹大患,自己就能咸鱼翻身,重新得到重用。
却不曾想,他费尽周折,竟连太极殿周遭十丈都无法接近。
他收买了本就在长生殿中伺候的小宫女,本想趁着花锦鸢那个死丫头出宫查案的时机下手,却也压根儿就没找到机会。
陛下加派的人手就不说了,但是花文晔的亲生女儿,那位花府真正的千金嫡小姐,竟然也跟铁打的一样。
全程不眠不休,除了陛下和刘太医,她根本就不让任何人碰花文晔一下。
就连给花文晔降温擦身的水没有煮开,她都能发现,让人重新换上。
吓得那个被收买的小宫女,出了殿门就将财物全部扔回给了他,转身就跑,活像身后有疯狗在追一般。
喜公公本想着那位花二小姐能熬上一天一夜,总不能三天五天的熬下去吧?
谁料,花锦鸢查了一天的案子,一回宫就把人给接回家去了!
他找谁说理去!
一把银质酒壶隔空飞来,正中喜公公的额头,他也不敢躲,不敢叫疼。
只能努力将身体伏得越低越好,不停口呼,“娘娘饶命!”
郑贵妃发泄了一通心中怨气,这才满脸狠厉的命令道:“去给我查清楚!花家那个死丫头今日查到了些什么!若是真让她坏了我儿的计划,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还不快滚!”
“是是!奴才这就去查!”喜公公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连滚带爬的逃出娇鸾殿。
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他也跟着一天一夜没合眼,困乏得恨不能倒头就睡,真不明白花家那两个小丫头到底是哪来的精力!
遍数京城,就没有哪家的小姐这么能熬!
要问花锦鸢困不困,累不累,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自从花文晔被下诏狱,她几乎已经整整两天没合眼了。
太子亲自带人护送他们回府,她也实在提不起精神好好招待他,最后还是唐明堔代她善后,好生送走了侄儿,又安顿好了花文晔。
至于花锦鸢,一回府就倒头睡着了……
正好和被她点了睡穴的花锦鹭凑成堆。
待她醒来,已是次日下午。
饥肠辘辘的花锦鸢刚狼吞虎咽的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