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堔点点头,倒也不觉得意外。
左邻右舍虽是住的最近的目击证人,可却未必是最了解此间屋主的人,更何况,以承恩侯府的财力,买下左右两座小院,安排上自己的人假装邻居,也不是什么难事。
粗略打量长清找来的这几人,男女老少皆有。
大多身材清瘦,神情略显惶恐,但面相或是凄苦,或是敦厚,气色谈不上多红润,但也不算苍白。
看起来并不富裕,但也非是十分贫困,简单来说就是京城里家境普通的百姓人家。
一眼看过去,没有什么特别违和的地方,可见长清挑人的眼光不错。
他看向花锦鸢,花锦鸢冲他点了一下头,显然与他的判断基本一致。
唐明堔看向众人,沉声发问:“此处住着什么人,平日出入之人可有异常?”
被叫来的几人缩着手脚,不敢抬头,听到问话也不敢开口。
自家受了连累,纵然没真的烧到什么,可半夜受了惊吓,又被浓烟呛得不行。别看他们几个还能好好站着,可家中老幼却有好些都撑不住了,只想回家休息,偏偏官府的人封了巷子,连家都不让他们回。
即便还不至于敢怒不敢言,但也着实不想搭理这些做官的。
更何况,万一说错了话,指不定还得挨板子。何苦来哉?
花锦鸢个子小,纵使这些人都低着头,但是她也能看见几人脸上满满的抗拒。
她想了想,朝波儿吩咐道:“去弄些吃的来,大家伙折腾了一宿,想必都饿了。再让家里送些被褥棉衣来,在附近找个地方让大家暂时安置下来。”
唐明堔闻言,连忙跟上,“长清,你跟她一起去,银子走本王的私库。”
众人低着头,将两人的话听进耳朵,又偷偷抬头,眼见确实有人领命而去,神情才微微有了些变化。
波儿和长清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冒着热气的茶汤和包子就送到了众人手中。
连同他们留在巷子外的家人也都有份。
这才有人陆陆续续开了口。
莺歌的这处小院在春锣巷的中间,进出都得从别人的院门口经过,没有岔路。
据他们所知,莺歌是独自一人住在这里的,并没有看见她身边有过丫鬟。
每隔几日会有小贩上门,送些新鲜的蔬菜肉类什么的,开门的都是莺歌本人。
她极少出门,但是来往的人却很多。
有打扮阔绰的公子哥,也有长相貌美的年轻姑娘。
据说都是她曾经在花楼时结识的恩客和姐妹。
因此,虽说嫉妒她一人就可独占这么大一座宅子,但是却没什么人敢来找她的麻烦。
谁知道那些个“恩客”会不会替她出头呢?
众人说的隐晦,但花锦鸢还是听明白了。
莺歌年纪大了,在花楼的地位渐渐被更加年轻的姑娘取代,与其老死在花楼,成为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还不如自己出来单干。
这处小院实际上就是一处暗娼馆。
什么人出现在这里,周围邻居都不会觉得奇怪。
仙草和波儿抓到的那两个家伙,大概就是这么混进来的。
毕竟没人会守在莺歌门外,进进出出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花锦鸢皱着眉头,斟酌许久才问道:“你们没有想过搬家吗?”
寻常百姓都耻于与下九流的娼妓为伍,更别说将暗门子开到自家隔壁了。
据波儿刚刚回来禀报,这些百姓家中可是还有好些个小娃娃呢。
众人闻言齐齐一愣,随即不约而同露出了苦笑。
这位小姐问得不算隐晦,而他们也没什么好瞒的。
于是便有一人站出来答道:“小姐有所不知,春锣巷里住着的人家大多本就是依仗花楼为生的。”
有的是在花楼里当厨子,有的是为花楼里的姑娘量体裁衣,还有看病抓药,调配胭脂等等,不一而足。
花楼的钱好赚,他们又有一大家子要养,纵使外人看不起,他们也没什么别的选择。
久而久之,就都聚集在了春锣巷。
这里位于城中心,离众多花楼都不远,却相对封闭,来往的普通人并不多。
房价虽然不低,但是两三家合租一间小院却也能负担得起。
整个京城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别处了。
花锦鸢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就不奇怪,莺歌身边为什么连个丫鬟都没有吗?”
先前回答的那人点头道:“我们也问过她,不过莺歌姑娘说,先前在花楼里抢了她花魁之位的人,就是原本她身边的丫鬟。她不想再养虎为患,再者手头上的银子买了这处小院,就也不剩什么了。”
花锦鸢蹙着眉,这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可屋里明显有第二人居住的痕迹,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可有与她交好的姐妹,来此小住?”
“这……”那人略显迟疑。
一旁便有人接口道:“交不交好的,那可说不准,不过小住却是有的。莺歌怎么着也算红过,有个落脚之处,所有总有些过得不那么如意的姑娘来她这里挂单,挣点养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