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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色,风意清凉,干涸的空池中映着华光万丈的月色。
红枫庄前的小径上,停着两辆不同方向的马车。千珊与江呈佳站在车旁相互对望,虽一字未言却尽是不舍。她们脉脉相视良久,终于各自拱手作揖、福身作礼,相互拜别。
江呈佳在千珊的注视下,提着裙摆踩着蹬梯上了马车,待女郎稳稳当当的在车厢中坐好,车夫便扬鞭启程,缓缓朝西侧行去。年谦骑着马跟在车后保驾护航。
一车一马,在泥泞的路上划出一道细痕,留下了他们来过的痕迹。
千珊目色渐远,心神愈伤。她晓得,此次分别——或许是来日即见,也亦可能是永生不见。自江呈佳拒绝她再继续陪伴于身侧的时候,千珊便知晓,江呈佳是报着必死的决心赶赴冀州的。
只是,她纵有再多不舍,却最终还是选择尊重江呈佳的决定。
两辆马车分别驶往不同的方向,最终在这条平行线上渐行渐远,就好似已经注定了某种结局。
江呈佳自临贺出发,并没有立刻前往冀州寻找宁南忧,而是绕路前进,通过水阁安排在淮国的暗线,假装成商队领袖,悄悄潜入了鄱阳。
她心里明白,要想重新回到宁南忧身边,向他表明自己的决心,就必须拿出些可靠的筹码,让他选择继续相信她。而这个筹码,便是已经失踪三年的沈攸之。
这几年来,她也并非完全不知外界之事。临贺的蒋太公与郡太守时常前往红枫庄内探望她,每次过来,偶尔也会同她谈论一些朝政。顾安与蒋善,都曾与她和宁南忧共谋过广信之事,知晓她并非寻常养在深闺中的女郎,所以在她面前并不避讳提及朝局。这两人因知晓宁南忧的真正身世,总会格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故而,江呈佳经常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冀州的消息。
三年前,自德王宁南昆逃离常山,被宁铮藏回广信后,一直跟在他身侧形影不离的那位常山国相沈攸之便消失了踪迹。宁南忧占领冀州后,曾多次私下遣派甄群寻找他的去向。奇怪的是,无论他如何搜寻沈夫子的行踪,都没有任何结果。沈攸之,就像人间蒸发一般,突然之间与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他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淮国的鄱阳郡城,此后便再未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江呈佳本以为,沈攸之是被德王发现了私下相助宁南忧的痕迹,而遭到了德王以及摄政王的囚禁。可烛影曾经来报,说千机处在探查摄政淮王府时发现,宁铮也在寻找沈攸之的踪迹。
江呈佳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既然沈攸之并非被宁铮所囚禁,那么这三年来宁南忧为何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抱着这个疑问,江呈佳刚到鄱阳,便命潜伏在这里的千机处密探与她相见。
沈攸之生性警惕,若他并非被人所囚禁,便是提前一步发觉了什么危险,自己主动藏身,这才没让任何人找到他。于是江呈佳命千机处密探帮她探寻近年来鄱阳之内有无发生一些难以琢磨、猜不透、看不清的大事,尤其要以官府有关的各类案录为准。
他纵然藏身,也绝对不甘于完全隐匿,为了多年前的那桩旧案,他同宁南忧一样潜伏许久,若就此沉寂,实在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果然,事情不出江呈佳所料,千机处按照她所要求的,仔细调查了这三年来与官府有关的事件案录,最终在鄱阳郡治所的云水巷中,寻到了沈攸之的踪迹。
江呈佳亲自赶了过去,挨家挨户的悄悄排查。
许是听到巷中的风声,沈攸之趁着水阁一行人还没查到最深处时逃了出来。他本想安安静静的走,谁知从下属安排的小径离开时,却恰好遇见了朝他的方向一路找来的江呈佳。
他当机立断的压住头上带着的斗笠,扭身朝遮蔽处行去。怎料那女郎眸光极其尖锐,竟一眼认出了他的背影,瞬间跟了上来。
沈攸之余光瞥见身后女郎的侧影,急匆匆的往前赶去。
江呈佳一路追到巷道里,却见眼前人消失不见。她停在青石砖路上,来回徘徊几步,低眸思虑一番,便微微勾起了笑容道:“沈夫子,我既然已经来到此处。今日是必然要见到你的。水阁早已在云水巷外布下了天罗地网,我准备周全,绝不会再让你消失无踪。”巷中沉寂片刻,突然传来了一记“吱呀”声,巷侧紧闭的屋舍院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一阵鼓掌声响起,沈攸之从院中踱步而出,满面笑容道:“不愧是水阁阁主江梦萝。行事作风当真果决。”
江呈佳转身,看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她低眸浅笑:“沈夫子猜到我的身份了?”
沈攸之道:“水阁如此不费余力的相助睿王殿下,若非是那传闻中的江阁主亲自授意,又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江呈佳轻挑眉梢:“沈夫子猜得不错。”
“只是小女子尚有一事不明。多年前夫子曾说过,将来会好生辅佐睿王,替他排忧解难,助他洗刷当年常猛军以及先辈们的冤屈;也曾告诫过我与子曰,不可将睿王真正的身世告诉他。这承诺与劝诫,小女子一直记得。可是为何四年前,沈夫子要派人前往建业,故意相助水河,放走被关押的周源末?又为何要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