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忧未语,眼神却已说明了一切。
常玉垂下目光,盯着脚底的碎石,眸露寒霜,咬牙切齿的恨道:“邓氏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全是他们自作自受。”
宁南忧拍了拍他的肩头,柔声安慰道道:“你父母瞧见邓国忠如此下场,也能在九泉之下安心了。”
常玉鼻尖一酸,小声啜泣着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伯瑜,我该走了。你在宫中一切珍重。”宁南忧掀开卷帘的一角,透过缝隙仰头瞧了一眼天色,随即扭头对常玉说道。
常玉立即应道:“属下明白,主公不必担忧。”
宁南忧与他对视,沉寂片刻后,重新带上了兵甲盔,扭身离开了禁军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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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失守,北地边城沦陷的战败之报,很快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紧接着邓情私自带兵回京的消息,便从皇宫中泄露了出来,似如春后柳絮一般,飘满了城防郭区。很快,邓情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朝野众臣弹劾的奏疏频频上递,民众们的怨怒之火也愈来愈旺盛。
魏帝因此,下达了斩立决的指令。得知此事后,付沉心急如焚的给宁南忧传去了消息。
彼时,宁南忧刚刚回到侯府,正因李湘君的纠缠而无法脱身,吕寻突然前来告知此事,他登时觉得自己有了逃脱侯府的借口。他从江府回来之后,才发现,李湘君不知何时竟搬到了他的院子里居住。
原本,他当场就要发作,看到吕寻一脸为难的神情后,便强行将厌怒之意忍了下来。李湘君替他守着侯府,时时刻刻握着他们的把柄,无理取闹起来,吕寻也只能顺从。
于是,宁南忧全然不顾李湘君的面子,将一应物件全都搬到了从前江呈佳住的院子里。
这女人因此哭闹起来,接连几日不肯罢休。宁南忧被她吵的头痛欲裂,实在无计可施。付沉的消息,便像是救命稻草,他紧紧抓住,趁着天色未亮,毫不犹豫的奔离侯府,将剩下的烂摊子,全都交给吕寻去处置。
这郎君愁眉苦脸的目送他离开,临行前还伤怀的说道:“主公...我想见我家夫人了。”
宁南忧装作没听见他这句呢喃,头也不回的坐上牛车,催促车夫快些驾车离开。
他狼狈出逃,捂着脑袋,心酸不已。
一大清早,付沉便守在茶楼中,等候着宁南忧的到来。此时的天,仍然被一片灰蒙蒙的雾笼罩着。寂静的街角旁,传来几声黄鹂鸟的啼鸣声。不远处,飘来几朵炊烟,摇摇晃晃的吹向天际。
在这一片安宁静谧中,宁南忧的牛车慢慢从小路驶向了角落里的小茶楼。
车夫驱赶着老牛,于小巷中稳稳的停下了车,便向帘子里唤了一声:“主公,我们到了。”
宁南忧正靠在车厢里昏昏欲睡,被这声唤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掀起帘子钻了出去。他跳下车板,对车夫嘱咐了几句,便独自一人朝小茶楼的后门行去。
付沉在楼中坐立不安,干脆在后墙的小门前等着。宁南忧行至岔路口,一眼便瞧见了付沉的身影,于是隔着两棵树的距离,朝那人小声喊道:“阿沉?你怎么出来等着了?”
付沉从门后冒出两只眼睛,盯着他,幽幽说道:“还不是因为你速度太慢了。”
宁南忧苦着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府里住着谁?她实在难缠的很...”
付沉嘴角微微抽搐,闷闷的说道:“你总是有一万种理由搪塞我。”
他委屈的像个小怨妇。宁南忧哭笑不得,小步慢慢踱过去,便被他甩来一个白眼。付沉一言不发的转身,朝茶楼的内院行去。宁南忧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站在后门前,挂上了木栓,才跑着追了上去。
“阿沉,两月未见,你对我的态度不能和善点吗?”宁南忧嘀嘀咕咕的抱怨着,那语气像是付沉欺负了他一样。
走在前面的青年郎君顿下脚步,扭头朝他抛了个冷眼,一脸嫌弃道:“我怎么觉得...你娶了那江氏女后,变得愈发欠揍了?从前那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君侯消失了么?”
宁南忧压着眼角,冷哼不语。
付沉叹息一声,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同他说起正事来:“你来的晚了些。陛下斩立决的旨意已经传到东市的大牢,我是无法挽回了,今日午时...他会在东市被处刑。我没办法帮你办成此事,但吕寻的来信中,却说你坚持要留邓情一命...昭远,我能问你,这究竟是因何缘由么?
若你是怕这消息传到邓国忠的耳中,因此激怒于他,令他不顾后果对旁人提及你前往牢狱会见他的事情,我倒是可以理解。如果他口不择言,便极有可能会走漏消息。假设此事传到你父亲耳中,只怕会坏了你的计划。不过,我已有对策。周源末虽然离开了夜箜阁不知去向,但拂面宫中仍有许多擅长易容的死士。只需找一名同邓情身形、容貌皆相似的人,易换妆容,便可以将邓国忠蒙骗过去。在此之前,我会用托付常玉给邓国忠传去消息,告诉,已成功救下邓情。届时,只要在流放的路上,让他有机会见到死士所装扮的‘邓情’,便可鱼目混珠。”
付沉将自己的想法详细的说了出来,扭头朝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