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找到少府内官与邓氏勾结、盗取专卖贡品的账册记录,便是人赃俱获,邓氏再无借口辩驳。事关占婆,魏帝乍然听闻邓氏私自将七宝琉璃珠纳入府库之事,心中那点疑虑便会成真。”
江呈佳点明其中的要害,切中了此事最关键的几点,令沐云恍然大悟。
“竟是这样?纵然,四年前,邓氏挪取七宝琉璃珠时,并无与占婆国联合的想法,但魏帝心中对弘农之事始终有着疑虑,一旦阴利成将这文书呈上,等同间接证实了邓氏与占婆私下串谋之事。只凭一项通敌叛国之罪,邓氏再怎样将脏水泼到江府...也无甚大用了。”
江呈佳颔首道:“不错。”
沐云倒吸一口凉气道:“邓氏长年累月的从少府私库中挪用财物填充私库...这阴利成多少知晓一点,避而不发的原因,不仅仅是畏惧邓氏的通天权势,恐怕还因为邓氏私下分了不少利成给他。他好歹收了些益处,也算是邓氏的伙伴,却没想到...如今翻脸无情到这样的地步。”
“利益之交,能有什么牢固的情谊?”江呈佳冷笑道:“阴氏一族,唯独阴利成一人混迹在京都皇城之中,为保全族荣耀,他向来小心谨慎,处事左右逢源,圆滑至极,绝不会长期依靠一家世族来巩固势力,他在洛阳有着广泛交际,眼见东宫相逼,他仔细分析邓氏眼下的处境,当然晓得该如何取舍了。”
“这样左右四顾的小人...眼下暂且留他有用,待东宫得登大宝,便不可再留了。”沐云厌恶道。
江呈佳却摇摇头,叹息道:“太子登位,此人不但不能除,反而要让他继续在洛阳任职。”
沐云诧异道:“这是为何?”
“阴利成虽然老成多算,狡猾多端,但本性并不坏,只是胆小谨慎罢了。真正作恶之事,这些年他一件也未曾沾染,反而将少府管理的井井有条,使得皇城帐出有度,节省了不少钱两。每年的库府所余,也都走了正规流程,交至大司农,存入了国库。少府库内留存的钱两所积,可供购入万吨粮饷囤积存储,以备不时之需。
他虽对邓氏挪用少府库内财物、增加各地山泽课税的事情视而不见,却也没有出手相助,只是从邓氏那里得了些利钱,对此事充耳不闻罢了,算不得卑劣之臣。”
江呈佳耐心的同她解释道,“况且,水至清则无鱼。阴氏一族乃是大魏的名门望族,世家领首之一,势力虽不如邓氏,却也有长久悠远的家族史,祖上还曾出过一名贤达的皇后,受众士子爱戴追捧,有着深厚的治学根基。
阴氏自阴兴起,便一直退居颍川,族中弟子入京为官的,并无很多,一直保持本分,坚守颍川,为王治民皆显良善。阴兴之弟,阴识,与其兄退居颍川后,经营商铺田地,富可敌国,经济实力堪比夜箜阁与水阁。
这样的家族,轻易动不得。如今,既然阴利成已选择了东宫,将来只要能在任上严守本分,便也是一个可造之才。为君为帝之道,并非对小人赶尽杀绝,而是摸清他的脾性,知人善用。人心之道,非能以黑白概之,多善藏恶,多恶亦或有善,无法以喜好判之,为君如此,为官如此,为人亦如此。”
沐云听得头大,觉得她在念经,于是表情恹恹道:“果然还是我桃花谷逍遥自在,你与阿轶一个理着南云都,一个管着穷桑,被一堆规矩束缚着,连用人也要顾及这么多...实是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