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躺在女郎怀中的这名郎君除了第一刀发出了闷吼,后来便再无嚎叫。众人皆未见过如此能忍之人,纷纷悍然,从心中油生起敬佩之意。
始终保持着同一种姿势抱着君侯的女郎,已是泪流满面,却仍要继续忍受这无形之中的痛楚。明明是他受罪,可江呈佳却觉得心肺剧痛无比,甚至痛到她冷汗淋漓,口鼻窒息。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辰,两名执刀的医工终于停了下来,扶着床栏满头大汗,险些瘫倒在地。而另外两名辅助的医工亦是满脸恐惧,浑身发软。
宁南忧伤口处沾染的毒素被全部清理了出来,经历一场生死煎熬的他,虚弱乏力的闭上了眼,呼吸逐渐微零。眼看着他额上青筋渐渐消了下去,江呈佳忍不住更咽了几声,抱着他小声啜泣。
正闭目养神的郎君耳闻这微小的哭声,忍不住心绪,喉结微微滚动,沙哑的发出了声:“阿萝,我没事....不疼。”
他的声音已低哑的不成样子,一字一字吐出来,几乎连不成整句话。尤其最后二字,更是微乎其微。
江呈佳再忍不住,抱着他嚎啕大哭,呜呜咽咽道:“你什么都说没事!什么都说不疼!这刀子就算不挨在我身上,我都觉得痛彻心扉,更何况你了?”
听她哭闹,宁南忧总算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倒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只觉得脊骨与两肋撕裂般的痛。
他舔了舔唇,没有理会江呈佳的抱怨,轻轻挣扎两下,在她怀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躺着:“什么时辰了?”
江呈佳一边抽泣,一边抹掉眼泪,朝窗外望了望,答道:“快要黄昏了。”
他半睁双眼,朝屋中侍候的数名仆婢以及四名医工望去,又向女郎看了一眼。江呈佳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仰首向众人道:“君侯已无大碍,上药一事,便由我来即可,你们退下去吧。”
她退避左右,又将床帐维帘拉下,这才悄声道:“你可以放心说了。”
郎君顿时皱住额心,用酸麻刺痛的手撑在床栏上,企图坐起来,沙哑的说道:“算时辰,李氏该醒了。阿萝,扶我起来...”
“你要做什么?”江呈佳睁着水灵灵、满眼雾气的眸子问道。
“京城异贼之事已了结,眼下...需要想想如何瞒过李氏、陛下以及朝中一众大臣的目光了。”他在女郎的搀扶下,好不容易坐了起来,才动了一动,便觉得浑身力气皆被抽空。
江呈佳气急无语道:“浑身是伤,还想这种事?”
郎君:“不得不想啊。总不能让陛下怀疑舅兄对他的忠诚?若让天下人知晓我与舅兄联手,这朝堂又要大变了。”
江呈佳唉声叹气:“罢了罢了,你总有一万个理由来折腾自己。方才我在城外,已听兄长说过此事。在回府的路上,我已想好了对策。这事交给我,我有法子避过众人怀疑。”
郎君脸色苍白,低声问道:“什么法子?”
只见她眸露狡黠目光,笑嘻嘻的凑到他耳畔低语了一阵,遂抬首盯住他双眸,得意地挑了挑眉。
宁南忧哭笑不得道:“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你也想的出来?若事情闹开....你我二人在京的这几个月,恐怕都不能相见了。”
“不见正好。省的我回侯府瞧见那李湘君烦心,还不如躲在江府得个清闲。如此,也正好让李氏死心踏地跟着你。”江呈佳哼哼两声道。
宁南忧笑出声,伸手轻轻捏住她圆润的下腮,揉了一揉道:“你放心,即便李氏死心塌地,我也不会有所感动,我对你忠贞不渝。”
“君侯,你可知..你现在说的话听着很浪荡?”江呈佳横眼瞪他,遂伸手慢慢将他扶起。
两人一同下了榻。
宁南忧大腿上的刀伤最为严重,足尖才落地,便已觉得腿骨酥麻,像千万只蚁虫撕咬。他屏住呼吸,努力支撑,不愿眼前女郎担忧。
江呈佳搀扶着他,一步步小心翼翼走出屋门。薛四就在外等候,瞧见此景立即上前,站到郎君的另一侧,扶住了他的手臂:“君侯打算怎么办?您这一身伤,可瞒不过李氏。她如今已有转醒迹象,恐怕要坏事...不如小人再喂她一些迷魂散,使她继续昏睡?”
“她总有要醒的时候,难不成一直用药让她睡着?况且,再过片刻,你家大人便要平叛归来了。江府这些臣子,总要离开,若陛下瞧不见我与李氏,必然要生疑。待到那时,我们便会失去主动权,那就得不偿失了。”宁南忧低声虚气,说完这番话,额上渗出细细冷汗,只觉得浑身难受。薛四听之,觉得颇有些道理,便点点头道:“那君侯有法子可以瞒过李氏了?”
宁南忧瞥了他一眼,扭头与江呈佳相视一笑,低声道:“确有一法。”
眼见夫妻二人笑容神秘,薛四满脸疑问,不知所以。不一会儿,江呈佳偷偷向东厨讨要了一盆猪血,让薛四端着引路。薛四更加不理解女郎之意,稀里糊涂的将女郎、男郎送去了李湘君所在的小院子。
随后他便被江呈佳从庭中赶了出来,万般无奈,只好端着那盆猪血在照壁前看守。
女郎撑着郎君羸弱的身体,推门入房,特意瞧了一眼榻上仍在睡梦中的李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