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千机处的探子在拂风的带领下细查此事,江呈佳才知,五侯之乱的起因,并非宁铮与邓国忠从中作祟,而是宁南忧从中布局,设计挑起五侯与安帝之间的事端。
他未曾顾及当时的朝局,根本不容国朝之内再掀起内乱,国土连年旱灾水灾突发,胡羌族人与中朝、占婆等小国,乃至广州一代的少数民族的部落趁着大魏阳嘉年间国力虚弱不堪,接连对边防发起攻占。大魏连年战乱,征兵征粮,又有贪吏从中夺取救命之钱。粮草供给不足,前线军饷又十分吃紧,战死之人数不胜数。为了将贼人逐出国土,官府也只能不断征收青壮年上阵杀敌。
这样连绵不断的惨难下,五侯之乱爆发,无数百姓叫苦连天,天地不应。
且...他所作错事、恶事亦不止这些,更可怕的是,为了私仇他就算血洗沙城,亦要将五侯斩于剑下,替卢遇复仇。三年末,广平侯与中山侯被宁南忧领军大败于朝歌,一路北窜逃至雁门,宁南忧命手下军将对两侯将士格杀勿论。雁门百姓惶乱不知,无意间对京师清剿叛贼造成了阻挠。十二岁的宁南忧竟然下令血洗雁门关,连无辜百姓亦不放过。正值金秋,胡羌族人见雁门关大乱,乘机对戍边将领进行骚扰袭击,进攻大魏国土。一时之间这座城关被血洗沙场,横尸遍野。广平侯与中山侯亦死于其中,宁南忧命人将二人悬尸于雁门关城头,以泄怨愤。这场残杀使得雁门关元气大伤,以至于今日,都不曾恢复往日生机。
阳嘉五年末,五侯叛乱被平,广平侯、中山侯、东莞侯、襄阳侯以及魏兴侯皆死于战乱,宁铮与邓国忠奉安帝之命前往清剿五侯封地与居所余孽叛贼,宁南忧亲请命,前往五侯封地。封所之上,五座侯府陷于屠杀之中,血流成河,甚至连侯府之内一岁婴儿也死于魏军屠刀之下。宁南忧亦是那时被安帝封为车骑将军,起先掌管万余名魏兵,之后却被宁铮削权,空留名号,身边只剩精督卫。
永和一年,宁南忧收敛沉寂。期间,为查真相,甚至不惜冤杀众多无辜百姓。曾有一座村庄,因他之巡查真相的踪迹暴露于此,为避免宁铮起了疑心,他竟然命使手下之人装成土匪强盗,洗劫村庄,强抢民男民女贩卖人口,致使这座平庄空头草生,再无一人。村民流离居所,无家可依。
建康三年,土地兼并愈加严重,魏帝推行“分地之政”,邓国忠奉旨前往徐州调查士族名门侵地霸田一案,宁南忧趁机暗中私查邓氏一族于京城乃至扬州私产,牵扯出许多侵地、开垦荒田、驱赶良民以及贩卖私盐、私茶以及铸铁的要案黑案,但为了一击中的,同时为了取得邓氏与淮王信任,宁南忧放弃揭发黑案,眼睁睁瞧着要案之中涉及的平民百姓家破人亡。甚至添油加醋,浑搅其中,使得更多无辜之人受到伤害只是为了替邓国忠多加一等罪名,手握足够证据。若说他是学仿郑伯克段于鄢,愈使邓国忠如共叔段一般骄纵做大,最后一并除去...可最后,为使邓国忠罪证更多,他故造假案,却使得无辜流民受罪,甚至被巨大的负债金额逼迫致死...这便如邓国忠一样,已到了令人发指,丧心病狂的地步。
建康六年,邓氏与淮王一脉逐渐分离,成为了魏帝的得力助手,在天子一派稳扎理政权势中心。邓国忠爱徒——寿春郡太守赵良的管辖之地闹出一桩连环命案。此为宁南权登基以后,大魏最大的一宗案件,因事出寿春,邓国忠自上奏请准亲查此案。宁南权为允公正,特命廷尉、宗正、尚书台,为顾及淮王颜面又特派宁南忧共审此事。赵良虽是邓氏门生,却为人忠正,并非奸邪之人。然,凶案水落石出后,才知,寿春亦有侵地之案发生,而行凶者正是因此案家破人亡的壮年大汉。廷尉、宗正、尚书台乃至赵良皆上奏于天子,请求彻查此案。
但此事,事关邓国忠于寿春私产,为离邓氏更进一步,博得其信任,于长鸣军之中安插人手,宁南忧再次违背初心,巧妙的替邓国忠将此案有关于邓氏的线索遮掩了过去。
如此之类的卷宗种种,大大小小三百六十七卷,册册记载着他的恶行。
江呈佳实难说服自己...替他辩解,骗自己说或许他做这些事前,皆事出有因。甚至...曾经数次因他小小善举而感动,幻想着或许他本心为善,那么多事只是迫不得已,于是她愿意去助他改变,愿意费尽心机嫁入他府中,妄图用一己之力替他寻回初心。
只是现在,江呈佳亦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了。
这千年以来的波折,其实早就将她折磨的愈发悲观。
她坐在庭院中吹着冷风,不知过了多久,千珊从北院寻了过来,瞧见她一人孤零零坐在廊下,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便是一紧,奔过去道:“姑娘!您不是去了书院?怎么如今在这里吹冷风?这正要入秋!天又凉了!您不可如此受冻,小心旧疾复发。”
江呈佳一动不动,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一般。
直到千珊轻轻在她耳边道:“姑娘...千询传讯...已请云耕姑姑出山,今夜化影相见。”
她抱有期待的朝廊下的小姑娘望去,只见小姑娘果然因此消息动了动,转过身朝她问道:“当真?”
千珊拗不过她,无奈点点头道:“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