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且先瞒着母亲吧。”宁南忧也是知道曹氏的脾性,晓得她对阿萝的喜爱,于是口吻颇有些无奈道。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夫人日后也定会知晓...”季先之还想劝。
“季叔,这是阿萝的意思。”宁南忧打断道:“她喜欢清净。院子里呆着那么多人,反倒不利于她养病。你便按照我的意思办吧。”
季先之发起愣来,质疑道:“这是少夫人的意思?”
“嗯。”宁南忧点了点头。
季先之垂下眸,没话说了。既然是江氏女的意思,那么他也不便再劝什么。
他本是不作声,却又听见宁南忧开口道:“我这里还有一事想要询问。”
季先之接话道:“主公想问何事?”
宁南忧凝着眸眼,眉头微微拢住轻问一句:“您可知...三日前阿萝究竟为何至我后院书房。她向来不愿踏足我的书房。但凡作了膳食也只是让您送过来。这次无故来了书房,倒是蹊跷。”
季先之觉得他这话里另有深意,则问道:“精督卫皆言...是少夫人想至书房窥探军机...难道主公不信精督卫之言?”
“不信。”他笃定无疑道,“便凭江女心性智谋,不屑于做出如此引人怀疑之举。她若是当真想要窥探我军内机密,早就贴着我身侧,一刻不离,将这些卷宗记载,折卷书册上的机密要害皆探取了去。”
“主公心中既有定数,又为何要来问老奴呢?”季先之扬着嘴角,躬身一礼拜道。
“虽我心中知其不会如此行事,但也要弄清事情原委。”宁南忧答道,“这指挥府上下,三十余仆婢皆是自洛阳一路跟过来的心腹之人。从前王府里,那些来往不明,不知出身,查证无人的婢子奴仆都被遣散了出去。剩下的这些算是知根知底的。但...越是这样能够让你我二人放得下心的人,越是要实时监看,不得出了差错。
我听南阳阁的婢子言,阿萝接了君姐的信,本是要去花园赴约,可却爽约未至,这才令君姐风寒加重。”宁南忧论至此事,脸上浮露出嘲讽之意道:“但...南阳阁的婢子,我大抵是不信的。李湘君从前是什么德行,我是一清二楚,想必季叔心里也如明镜。她一向会笼络人心,若非如此,也不会那么顺利的嫁入魏府,如今寡身一人,无儿无女却掌魏氏大权,上百魏氏门生子弟皆听她之号令。
我迫于无奈,重拾儿时旧情,将她挽留下来,但说到底她与我不过相互利用。当今天子在漕兄死后,便不再待见于她,纵然她李家乃是天子母家族人,但如今却并不受宠。她需靠着我维系魏家与皇族的联系,这些我都能接受。只是...若是她想要在我府中重新施展当年嫁于漕兄后,在魏氏族内用的手段,我绝对不容。”
季先之提着神,盼着耳仔细听着,有些欣慰的露出笑容道:“主公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被这李氏所牵引便是好的。”
宁南忧瞧着他平静无波的眸子,微叹一声道:“季叔早知此事...却偏要我自己来悟。也是一片苦心。”
季先之屈身再拜言道:“为主为公,当以己见立之,若一味凭借他人醒之,则不得担当主君之责,又何以成大事?”
“昭远在此多谢季叔教诲。”出于敬爱之意,宁南忧朝着他对拜一礼。
季先之回礼又问:“那么主公预备接下来如何?”
“这便有劳季叔查清真相,寻出于此中作梗的婢子,事后,我自会处置。”宁南忧答道。
季先之望着面前这个高个挺拔,眉目清秀俊丽的青年面露沉沉之色。便知他心中决断已定,且也有了除去曹氏以外要护的人。
江女虽为江呈轶之妹,却从小纵马四游,性情肆意纵横,有男儿万夫不挡之勇,身负累累才智。若这样的人能与宁南忧敞开心扉,互敬互爱,必能助他一臂之力,在卢夫子冤情得已宣告天下时,劝他慢慢放下过去,释下捆于身上的枷锁,过上祥和日子。也许此女能圆了曹氏少时的心愿,了却一桩她悔恨与愧疚。
季先之这样想,愈发觉得自己应该相助此二人,为他们扫除光明前路上的阴霾。
正当主仆二人各有所思时,后院照壁外,一伟岸高壮的身影急急从外朝书屋奔来。
“主公!主公!”吕寻的高声呼喝像一道穿竹刺破了当下宁静的氛围。
宁南忧朝前窗望了一眼,只见那小子手里抱着一叠子卷宗,急促奔来。
季先之未等吕寻上了阶台,敲响板门,便主动拉开了门匣。
吕寻嘴中还在叫唤着“主公。”瞧着季先之也在,便先停了脚步,朝眼前人尊敬一拜道:“季先生。”季先之见他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心中立觉不安,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询问道:“承中何事如此着急?”
吕寻伸着脖子朝里头望了一眼道:“主公可在?”
“我在。”里头传来一声答句。
吕寻便越过门槛朝里头走去。
宁南忧坐于席垫,正等着他进来。
“何事这样匆忙?”他问道。
吕寻擦了擦脸上因剧烈奔跑而渗出的汗渍,恭敬行礼才道:“属下实有一急事需要禀报。”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