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又到了各家主妇集体准备年货的时间。
苗玉兰与大儿媳一人挑着一副扁担,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
“娘,大集上那么多人,咱们就这样挑着担子去,能行吗?”牛雪梅想到一会儿要干的事就心下惴惴。
“你跟紧我就行,大集上人挤人,谁也认不出来咱俩。”苗玉兰又伸手拉了一下围在头上的头巾,提醒道,“你也把围巾往上拉一拉,人那么多,咱俩这点东西,一会儿就能卖完。卖了就赶紧回来,没人能抓住咱们!”
听婆婆用到“抓”这个字眼,牛雪梅心里一突,腿脚都有点发软,商量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些东西留着自己吃,或者送给大妹小妹也行啊!”
她开始后悔前天的多嘴了。
原本她是在县委托儿所当阿姨的,负责给教室打扫卫生,帮厨房洗菜,给孩子们喂饭,换个尿布衣裳什么的。这对她来说是个挺轻松的活,不但每月有二十多块的工资,还能顺便在托儿所看着自家闺女,真是一举多得的好工作。
然而,这两年全省范围内都在清退临时工,县市的机关托儿所和幼儿园属于超编重灾区,今年就轮到了他们。
县委的好多干部家属都在里面工作,牛雪梅也是其中一个。
她当初是被宋恂推荐过去的,宋恂调走以后还有苗利民这个三舅在,所以她在这里一干就是三四年。
因着是沾了亲戚的光才得到的工作,她对待这份工作可以说是矜矜业业了。
早中晚各拖一遍地板,洗菜也格外认真,自从她负责洗菜,小朋友再也没说过青菜牙碜。
只不过,别的家属都是正式工,她是农村户口,只能当个临时工。
上面要求托儿所精简人员节省开支,她就是第一批被精简掉的那类人员。
托儿所里的老师和阿姨几乎都是大院里的家属,大家都彼此盯着呢,苗利民在政策面前也不敢明晃晃的徇私,只好让她先回家待业。
要是有别的工作,回头再介绍给她。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牛雪梅却丢了工作,这种事搁在谁身上都得郁闷一阵子。
没有了每月的固定收入,她心里不踏实。正好过年前这半个月,公社里又组织起了大集,她发现队里不少社员都偷偷挑着担子去大集上卖东西,便将这件事说给了婆婆。
婆媳俩一合计,把家里存下来的干海货和吃不完的海鲜零嘴划拉了一些,打算去大集上赚点零花钱。
可是,真的迈出了这一步,牛雪梅又有些害怕,投机倒把可是重罪,万一真被抓了,她们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苗玉兰没有儿媳妇的那些顾虑,挑着扁担低声说:“给小鸿和小毛的我都已经提前准备出来了,这些就是多余的。你跟紧我就行,保准抓不住咱们!”
“要是被抓住了,会不会连累我爹啊?我听说上面想让他去公社当干部呢!”
“他都多大岁数了!当不了几年干部就得退休,谁用他呀!”苗玉兰摇头,“再说,他又没啥文化,那会儿写个海带养殖基地的申请报告还得人家小宋帮忙呢!你就放心吧,即便被抓了,我也有应对的法子,肯定没问题!”
牛雪梅对婆婆向来是很信服的,毕竟人家是在县里戴过红袖箍的老太太。
既然婆婆已经拍了胸脯,她便也只能咬牙跟上了。
今年的大集还是在荣盛糕点厂附近的那条街上,规模比前几年要大一些,供销社、粮店、菜站、糕点厂、各个国营饭店的正规摊位都排在前面,另有一些零散的摊位坠在后面。
后面这些人都与苗玉兰婆媳一样,挑着扁担,用头巾将脸裹住,恨不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苗玉兰在众人的扁担筐里挨个瞧了瞧后,在几个卖青菜海带和鸡蛋的摊子中间,抢了一个位置。
“婶儿,那边有大把的地方呢,你们去那边呗。”卖鸡蛋的年轻小伙见她们紧挨着自己,不太乐意。
“一看你就是年轻人没经验,咱们这一片都零散分开,各卖各的太冷清了,人家赶大集的人都不愿意往这边来。咱们凑在一起才热闹呀!”苗玉兰将筐子里的干海货拿出来,摆在筐盖上。
她的海货收拾得干净,用草绳扎成一捆一捆的,每捆一斤左右,不一会儿就吸引来了几个人。
“大娘,你没有鲜鱼呀?”有个挺圆润的小姑娘见她们这里有海货,径直走过来。
“鲜鱼没有,那都是国家统购的,我们也不敢卖呀!”苗玉兰指指儿媳妇的筐子说,“有烤鱼片、墨鱼仔、烤虾干,瑶水村牌烤鱼片你吃过吧?我家这个就是按照那个口味做的。”
小姑娘接过她递来的烤鱼片尝了尝,问:“大娘,你这个鱼片怎么卖啊?”
“四块钱一斤,可以混着买,也可以单独买。我们都在家包好了,一包就是一斤的。”
“这么贵啊?”
牛雪梅解释道:“我们这种鱼片没什么水分,十多斤鱼才能出一斤烤鱼片,你算算市面上最便宜的鱼多少钱一斤?地区的南阳菜市场里,也卖这种烤鱼片,人家卖六块钱一斤呢!”
“那你们怎么卖这么便宜?”
婆媳俩呵呵笑,作出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