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站在门口的媳妇时,宋恂还不确定地跟身旁的吴科学问了一句,今天是礼拜几?
礼拜五。
宋恂先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他忘乎所以,记错了项小毛同志归家的日子。
他赶紧起身迎过去问:“你们今天回家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去汽车站接你们。”
“临时决定回来的,我跟苏越换了班,明天的节目全是录播,我就提前一天来市里了。”
项小羽听他用到“回家”这个词,心里稍稍好受了点。
不过,没等她的心情多云转晴,她心心念念了半个月的小宝贝们,便举着小烧烤冲了过来。
瞧见他们油渍麻花的手和嘴,项小羽心中还在左右摇摆,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张开手臂接住儿子们。
然而,小哥俩冲过来以后,敷衍地与妈妈挥手打声招呼,就越过她奔向了身后的二舅。
扒住二舅提着的水桶问:“舅舅,你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啦?”
项远洋两只手上都提着铁皮水桶,乐呵呵地说:“有鱼有虾还有螃蟹天鹅蛋,你俩想舅舅没有?”
“想了想了!”延安伸着小手进水桶里捞天鹅蛋,被螃蟹的大钳子夹了一下,又赶紧缩回了手。
项小羽:“……”
心里更不平衡了。
宋恂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催他们洗手吃饭。
两人在这个时间回来,肯定是没吃晚饭的,宋恂没问他们兄妹怎么突然进城了,先用烤馒头和烤五花肉给他们做了两个肉夹馍垫垫肚子。
倒是项小羽主动提起了提前一天回来的原因。
“市农机商店在招聘售货员,我二哥想去参加招工考试。他头一回来城里考试,我陪他去看看。”
项远洋在团结公社的农机供销门市部当了将近三年的售货员,对于农机配型规格之类的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但是公社的售货员没什么晋升空间,想等门市部主任退休最起码还得二十年呢。
可能没把主任熬走,他先走了。所以他就想,既然都是当售货员,在城里当售货员总比在公社体面些吧?
闻言,宋恂与吴科学对视一眼,还是由宋恂问:“招工信息是什么时候公布的?招几个人?”
“上个礼拜公布的,我认识农机商店的一个售货员,是他通知我的。”项远洋吃着肉夹馍笑嘻嘻地说,“只招两个人,不过我们供销门市部的卖货方式就是跟市里的农机商店学的,大家用的资料都是同一本,我努努力没准儿能考上。”
“你不是在公社找了一个对象吗?来市里工作以后,你们还能有时间见面?”
宋恂不想给二舅哥泼冷水,但是市里的售货员是人人都盯着的铁饭碗,哪怕是街道供销社的售货员,也不是只通过招工考试就能轻松通过的。
而且他没有城市户口就是最大的短板。
这几年返城的知青越来越多,各个工厂又开始清退临时工,城里的就业压力很大。
农机商店放着城市青年不招,反而去招一个农村售货员的可能性极低。
项远洋让小外甥咬了一口自己的肉夹馍,叹道:“就是人家家里不满意我这个条件,我才想换个工作的。”
吴科学笑问:“你不会是找了哪个大领导家的千金吧?被老丈人刁难啦?”
在他看来,项远洋的条件别说在农村,就是放到县城里也算很好的。
父亲是生产队大队长,哥哥姐姐都是国企工人,姐夫是海军连长,妹妹是播音员,妹夫在地区当副局长,他们家还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亲家。
项远洋本人虽然只是公社的售货员,但农机门市部的规模很大,这个售货员的含金量已经很高了。
如果对方连这种条件都不满意,那只能是这小子运气爆表,误打误撞找到一个干部子女。
项远洋灌了一口啤酒说:“不是什么领导千金。她爸妈都没了,只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哥哥在县委工作,听说我是在公社站柜台的,人家有点不太满意。”
“她哥哥到底是不满意你在公社工作,还是不满意你站柜台呀?”项小羽无语道,“万一人家就是不满意你站柜台呢?那你在公社和在市里站,有啥区别?”
之前二哥只说要来城里参加招工考试,早知道其中还有这一茬,她就提前帮忙参谋参谋了。
“可能都不满意吧。”项远洋无所谓道,“管他满不满意呢,这次招工,我是一定要去试试的。”
农机商店售货员的工资比他高出三分之一,为了涨工资,他也得去试试呀。
妹夫的朋友还在,项远洋没再提自己的那点事,招手叫来外甥们,将喝空的酒桶递过去。
“呐,给舅舅打点酒去。”
延安向上伸手:“钱呢?”
宋恂先掏了两块钱放在他手上说:“打一桶酒,剩下的钱,给妈妈买瓶汽水。”
“我能再买一瓶不?”延安问。
夫妻俩同时答:“不行。”
延安小大人儿似的叹口气,拿着钱和酒桶招呼哥哥。
吉安已经骑上他们那辆红花牌儿童三轮车,学着刚刚警察叔叔骑车的样子,嘴里发出突突突的响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