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恂在心里快速盘算着姚主席的提议。
在此之前,瑶水支公司几乎从没给职工发过正经福利。所以哪怕只发一包火柴,大家都能欣然接受。
何况是发一件的确良衬衫呢!
如今每人每年只有三尺布票的供应,这点布根本不够做一件衣裳的。社员们往往得把全家人的布票集中到一起,才能每年做上一两件新衣裳。
的确良又是最近在城市里十分走俏的布料,价格比棉布贵了近三成。
一件的确良衬衫就是“身份的象征”。
如果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不用布票不用钱,就能换来一大批的确良衬衫,那船员们简直做梦都能笑醒了。
唯一的问题是——
他们拿什么跟人家换?
瑶水支公司最近看着挺红火,刚买了船又要建厂,今天还举办了一场这么大规模的慰问演出。
不过,这些都是花架子,悬在他们头顶的那把剑,其实一直没挪开。
今年仍有一大半的生产任务没有完成。
他刚上任时,曾跟船老大们约定过,由几个船老大负责完成一万五千担的生产任务。超出生产任务的部分,刨去公司的日常开支和渔需供应的费用,剩下的利润留给船员发福利。
他真挺想给船员们发福利的,但是只要生产任务没完成,捕捞回来的水产就一斤都不能挪作他用。
否则是要犯错误的。
只要他今天敢用水产跟制衣厂交换这批的确良衬衫,明天就会被人举报!
“姚主席,以物易物没问题。不过,你们制衣厂有瑕疵品,我们渔业公司可没有。”宋恂摇头道,“不新鲜的鱼肯定不能给您,但是用新鲜捕捞回来的任务鱼跟你们换衬衫,我是要承担风险的!”
姚主席也知道这事不好办,不然她干嘛大老远地从县城跑到瑶水村来?
他们也去县城的渔业公司试过了,对方的说辞与宋恂差不多。
而且在县城,他们的目标比较大,各方都能注意到,这件事很不好操作。
她让白团长帮忙从中引荐,也是想着熟人好办事,瑶水村这边又天高皇帝远,或许可操作的空间能大一些。
见宋恂嘴上拒绝着,脸上却笑得轻松,不像是心里没有成算的样子,姚主席问:“宋主任,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条件好商量。”
他们厂工会有个年轻小干事意气用事,在食堂公然答应了工人们的请求。
这样的答复虽然增加了工人们对工会的期待感和归属感,但也把她这个工会主席架在上面下不来了。
宋恂权衡两秒说:“今年剩下的几个月时间,我们都得集中力量完成生产任务。您也知道,水产是紧俏物资,国家对新鲜水产的供销管理是十分严格的。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国营渔业公司,凡是上了岸的水产,无论大小种类,都要由国家统一收购。”
“就没有生产计划外的水产?”姚主席不信。
“副产品倒是有,但您不是想要新鲜水产吗?”宋恂坦然道,“船员会在船上加工蟹米,这个是不在计划内的。不过,定价比较高昂,将近五十斤蟹才能晒出一斤蟹米,所以蟹米的成本在三十块以上。”
食品加工厂还没建起来,那些产品就没必要提了。
姚主席:“……”
宋恂亮明难处以后,又好奇地问:“姚主席,您厂里的瑕疵品是怎么处理的?这种瑕疵衬衫大概得多少钱一件?”
商店里的成衣得十来块钱,如果瑕疵品能打个对折,他就想想办法冲一把。
“报损以后,这批瑕疵品只收个布料的成本价,每件四块钱。”
“!!!”宋恂忙问,“您厂里大概能换多少件?”
“五十件。”
瑕疵品当然不止这些,但是只给工会分配了这些。
两百块买三四百斤的海鱼,足够厂里的工人们分了。
宋恂自言自语似的说:“五十件有点少。我们的船员有一百多人呢!”
“刚才你讲话的时候,我在后台听到了。”姚主席不赞同道,“你们原有的船员只有五十人左右,其余的船员都是新招来的。新船员还没给单位作出什么贡献,怎么能跟原有的船员待遇相同?你这样看似是一碗水端平了,但是老船员肯定会有意见的!”
只发给五十个老船员就很可以了。
制衣厂的工人还有穿不上的确良的呢!
“我们单位的情况比较复杂,还得靠大家齐心协力完成生产任务,不好在这时候搞区别对待。哪怕没有的确良,发点别的也行。”宋恂向她征求意见,“姚主席,你们厂里还有没有别的瑕疵品了?便宜一点的。”
“还有司林布的衬衣和裤子,两块左右吧。”
宋恂对于布料的行情不怎么了解,但是这种衬衫比的确良的便宜了一半,应该是划算的吧?
姚主席看向低头琢磨的宋恂,期待地问:“宋主任,你给我个准话,这事到底能不能成?”
若是不成,她就不在这边耗时间了,抓紧去下一家问问。
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宋恂直言道:“这么跟您说吧,您想用瑕疵品换水产这件事,除了我们瑶水,全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