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曼青知道陆秉言说的露些锋芒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北越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北越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她带来的衣裳也太单薄,何嬷嬷带着院子里的丫鬟紧赶慢赶,总算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前,给她赶出了几件厚实的斗篷来。
这一日王曼青与罗玉约好一起出门,这还是自打那回之后,她第一次有时间出去逛,何嬷嬷一边给她系着斗篷,一边就红了眼眶。
“怎么了这是,”王曼青见状就打趣道,“莫非是因为我上次带了侍月,这次要带茯苓,一直都没带你,你心里头不痛快了?”
何嬷嬷叹气道:“奴婢就是心里不好受……从前您最爱新衣裳,宫里面有什么好的料子,太后娘娘也第一个赏了您,不说旁的,光是斗篷大氅就足足有二三十件,羽纱面的、番羓丝的、孔雀金线的、云霞锦的、白狐皮的……如今倒好,您一整季穿的都是从前的旧衣裳,这些新做的,料子粗糙得很,实在是……”
“好啦好啦,这些算什么,就算这料子再粗糙,也比寻常人家能穿的好得很,你说是不是?”王曼青安慰她,“这些咱们来之前不是都想到了么,如今府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怎么样,我也没亏待自己。”
“要是连您自己都要勒紧腰带过日子,奴婢真的要劝劝您了。”何嬷嬷摇头道。
“不说这些了,马车备好了没有?”王曼青问道,“午间不必等我,罗玉说她知道一家酒肆,里面的酒好喝得很呢!”
“您少喝些酒吧!”何嬷嬷操心道,“您酒量虽好,可奴婢听说,北越这头的酒要比大周的烈上许多,当心在外头喝醉了!”
“我心里有数,”王曼青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还带着茯苓么,没事的!”
她这边收拾妥当,正要往外走,就看到陆华一瘸一拐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王曼青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心不由往下一沉。
“殿下……殿下出事了!”陆华来不及给她请安,急急地说道,“殿下今日进了宫,方才宫中的内侍来传话说,殿下受了些伤,一时半刻只怕是回不来了!”
陆华做事向来妥当,不用王曼青问,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奴才给那内侍塞了些银子,他多说了几句,今日皇上留殿下在宫中用膳,命歌女跳舞助兴,没想到其中一个身上藏了匕首,趁人不备便往皇上身上刺去。殿下离得近,反应也迅速,替皇上挡了这一刀。”
王曼青的心跳得厉害,手脚也有些冰冷:“他的伤势如何,严重吗?”
陆华的脸色僵了僵:“其实本不算严重的,只是伤在了肩上,可皇上受了惊,将歌女全都拉下去斩了,又宣了太医来给自己诊脉,一直等到喝下了安神汤,还没有想起殿下来。还是镇国公看不下去了,说殿下流了许多血,还是让太医瞧瞧吧,这才有人去给殿下处理伤口。”
王曼青暗暗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骂的老皇帝还是骂的陆秉言。她已经知道了,这大约就是陆秉言之前所说的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用这么危险的方式。
“那人呢?什么时候能回来?”她问道。
“皇上让殿下留在宫中养伤,只怕一时半刻回不来了。”陆华说道。
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王曼青知道他巴不得陆秉言死了,可镇国公开了口,他又不能当着臣子的面真的要了陆秉言的命,此时将人留在宫里,要是动了什么手脚,对外说陆秉言伤重不治,旁人连个证据都没有。
“不行,得想法子将他接回来才行。”她皱起眉头,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对何嬷嬷说道,“嬷嬷,你去见罗玉一趟,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进宫去。”
何嬷嬷应了,刚要走,王曼青又叫住了她:“等等,这会儿我进宫去只怕太打眼了,再缓上一缓吧,你去求她想个法子,在宫中找人照料着陆秉言些,别让他就这么死了。”
交代完何嬷嬷,她又进屋去拿了个小瓷瓶出来,递给陆华:“想法子把这个带给陆秉言,里面是止血的药,效果好得很,再告诉他万事小心,尤其是吃喝上,千万别着了道。”
陆华接了过去,安慰她道:“皇妃放心,这些年来殿下没少受到暗算,心中还是有数的。”
王曼青没心思同他多说,只挥了挥手让他去了,自己进了屋,倒了一杯茶喝下去,心才算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这会儿已经不慌了,既然是陆秉言自己安排的,他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方才她是关心则乱,所以一时间才有些慌了手脚。
只是陆秉言这回拼着自己受伤,是想要换来些什么呢?老皇帝对他的不信任与厌恶是深刻在血脉里的,难道他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能让老皇帝的心中重新生出亲情来?
她的手指敲着桌子,陆秉言没有那么天真,那么他这一举动,针对的就是头上的两个哥哥,应当就是陆谨言了。
当初陆谨言几句话便让老皇帝决定将定远侯从边疆调回来,同时将他手中的虎符也收了回去,定远侯就算是没有二心,只怕对陆谨言也是不满的。还有镇国公,罗琼是她的儿媳,当初在大皇子府上发生的事,只怕没这么快过去。
然而大皇子毕竟是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