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狱中发生的事,许秀愣了好一会儿。
姜公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她脚下求她原谅,说是自己失职,将一个陌生人放到了玉灵阁里,威胁到了她的安全。
姜公公进来之前,许秀正靠着软垫绣着荷包。这个荷包她许诺了李渊许久,也做好了两个,可连自己都瞧不上眼,便丢到了一边,没有拿给他。
后来她特地请教了翠柳,跟着翠柳苦练了一阵刺绣,如今虽然说不上多好,但最起码能够瞧出绣的是什么东西了。
她搬到了太清宫里头,忽然就闲了下来,便将这荷包又拿了起来,想着赶快绣完最后几针,就能给李渊了。
李渊这些日子对外称病,不用上朝,也不用批奏折,除了偶尔顾墨白或者李潜来了,同他们说些事之外,倒是前所未有的清闲。许秀给他绣着荷包,他就趴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唇边含着笑,神色温柔。
听姜公公说完小李子的事,李渊伸手握住了许秀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许秀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不怪公公,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呢。”
不知怎地,她就想起来过年的时候,小李子站在凳子上往门上贴对联,白芷和翠柳站在远处看着,一会儿让他举高些,一会儿让他放低些,不过是一副对联,折腾了足有一刻钟才贴好。
小李子也不恼,只是笑着管她们叫姐姐,让她们再看仔细些。
等他贴完对联进了屋,许秀瞧见他一双手都冻得通红,正好方夏烤了几个红薯,她就塞给他一个,让他先拿着暖暖手。
小李子眉开眼笑地捧着红薯,说道:“奴才小时候,到了冬日里娘便给奴才烤红薯吃……”
那是他唯一一次提起自己的事,他说的小时候,到底是小李子的小时候,还是他这样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替身的小时候呢?
许秀的心里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姜公公还在哭着:“是奴才,是奴才眼睛瞎了,竟没看出来他与从前不一样了!还觉得他是长大了,变懂事了,还让他去伺候娘娘,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娘娘的事,奴才、奴才赔上这条命也不够啊……”
“他没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他……伺候得十分尽心。”许秀说道。
她没了心思绣荷包,将针线丢在了一旁:“公公,不管怎么说,你们也算师徒一场,你费些心,将他葬了吧。”
她是知道的,死在大狱里的人,往往只会一条席子裹了,丢在乱葬岗里,可她不愿小李子落得那样的下场。
姜公公又哭着谢她:“娘娘仁慈,奴才、奴才替他谢谢娘娘了!”
等他走了之后,许秀勉强笑了笑:“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吧?”
李渊摇头:“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说到底,还是要听背后的主子的。”
许秀也想趴在桌上,可她的肚子大了,窝下去有些难受,于是只能勾勾手,让李渊过来。
李渊听话地将头伸了过去,许秀摸了摸他的头发。
“从前我觉得你特别凶,动不动就要砍别人的脑袋。”许秀小声说道。
李渊认真地说道:“朕现在也特别凶,前几日还杀了几个钦差大臣。”
“你不凶,你是个好人。”许秀说着,在他额上亲了一下,“你其实很善良,也特别温柔。”
“善良温柔,”李渊重复了一遍,“这样的人,是当不了皇上的。”
他想着很快就要发生的事,不由有些怅然:“秀秀,你亲眼见过朕杀人,你怎么还会觉得朕善良温柔呢?”
“你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不是滥杀无辜,”许秀说道,“你做的没有错,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想起从前,忍不住苦笑:“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从前生活的是什么地方?”
有时候晚间闲来无事,她就常给李渊讲自己生活过的那个国度,那里的人都住在一间间小小的屋子里,路上没有马车,却有跑得飞快的铁皮盒子,人还可以在天上飞,女人可以当官,可以像男人一般抛头露面。
“我们那个年代,是不可以随便杀人的。”她说道,“哪怕一个人做了再多的错事,也不能动手杀了他,要将他交给警察,由法律来宣判。”
李渊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话。
“最初的时候,我看不惯这里的很多事情,”她说道,“上位者一句话便能决定旁人的生死,做奴才的连在桌上吃饭都不行——我们那个时代,是人人平等的。”
“后来我渐渐习惯了旁的,却还是不能习惯视人命如草芥。”
“小李子对他的主子来说,只不过是个棋子,可是对于我来说,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他冬天帮我扫雪,夏天帮我撑伞,冰块用完了,我让他去内务府说一声,他嫌内务府送得太慢,自个儿捧了一块冰在怀里,先跑回来给我用上。”
许秀说着说着,眼泪就簌簌而落:“李渊,我不怪他,他就是个听别人使唤的下人,要怪,就要怪他背后那个人。”
“你也别怪姜公公,姜公公心里也难受着呢,不管小李子到底是谁,可这三年,姜公公身边就是他。”
李渊给她擦着泪:“朕不怪姜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