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是北越使团离京的日子。
北越主动提出每年的贡品再加两成,皇上与三皇子把酒言欢,愿结两国之好,特将慧敏公主赐婚于三皇子。
雍华宫里一片抽泣声,王曼青看着镜中自己的装束,心中慢慢升起了些欢喜。
进宫这么多年,她头上的珠翠越发华贵,可压在头顶,也沉重得叫她心里发累。
她以为那样的日子会过一辈子,却没想到,自己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娘娘……”
有宫女哭着叫道。
侍立在一旁的何嬷嬷立刻冷了脸:“这是慧敏公主!”
王曼青摆了摆手,温和地说道:“罢了,最后几个时辰,嬷嬷不要凶她们了。”
她命侍月去内殿捧了个盒子来:“你们伺候我多年,如今我要离京了,也托内务府给你们找好了去处,这些你们拿着,往后到了新主子那里好好当差。”
她打开盒子,把里面的银子拿出来,让侍月分给大家。
下人们哭着不肯接,都说要随她同去。
王昭容从前在宫中,虽有个跋扈的名声,可却是顶顶护着身边的人的,从来没有叫她们受过什么委屈。如今王昭容走了,她们却不知自己会被分到何处,心中难免忐忑,倒不如跟着同去北越。
王曼青摇头道:“不行的,我在北越没有什么根基,护不住你们。”
她这次走,只带着侍月与何嬷嬷,至于其他人,她一个也不打算带着。
“你们都入宫多年,也知道等我走了之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对跪着的人说道,“这世上往后没有了王昭容,有的只是慧敏公主,以前的事,哪怕是为了你们自己的性命,也该都忘了。”
这些话何嬷嬷已经提点过下人了,如今皇上看在公主的面上饶了他们的性命,可他们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定是会被清算的。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王曼青问道。
“回公主的话,已经收拾好了。”侍月说。
“好吧,该走了。”她说道。
她带上了兜帽,出了雍华宫,一顶小轿停在外面。
“去松鹤宫。”王曼青说道。
她是和亲的公主,今日应当在松鹤宫前拜别太后,然后从太和门出宫。
小轿慢悠悠的,路上却被人拦了下来。
“公主,您看……”何嬷嬷小声问道。
王曼青掀起帘子,露出了脸来,对许秀和方夏笑了笑:“我还想今天会不会看到你们呢!”
她没有下轿,两人凑了过来,方夏眼里包着泪,递了一个篮子进来。
“我做了些吃的,你拿着路上吃。”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声音都变了调,“说好了给你炸圆子,还没来得及吃你就要走了……”
王曼青也觉得心里酸酸的,嘴上却说道:“不过就是炸圆子罢了,难道整个北越就没有人会做?说不定比你做得还好吃呢!”
许秀塞给她几个纸包:“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给你弄点东西防身。这些你拿着,要是碰到有人心怀不轨,你就往他脸上扬!”
“是毒药?”王曼青问道。
“不是,是生石灰。”许秀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东西沾到眼睛,比毒药效果还快。”
“……我大老远从大周带几包生石灰去北越?”王曼青有些无语。
“有备无患吧,”许秀说道,“不是说北越已经有人给三皇子挑了几门亲事么?他们怕是不愿见到你,这一路上恐怕不会太平。”
“我还以为你能给我做些见血封喉的毒药来呢!”王曼青嘴上抱怨着,手上却将生石灰小心地揣了起来。
“行了,你们快回去吧!”她不耐烦地赶人,“眼睛比绒团还要红,哭哭啼啼的也不嫌烦!尤其是许婕妤,你如今不好好在屋里待着,站在这里吹冷风做什么?快回去,不要耽误了我的事!”
“那,你到了北越,要给我们写信啊!”方夏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下泪来。
“我哪有时间写信——好了好了别哭了,给你们写就是了!”王曼青不欲多说,将帘子放下,催促着快些往松鹤宫走。
过了一会儿,何嬷嬷在外面小声叫道:“公主?”
“嗯?”里面传来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没事。”何嬷嬷本想说,许婕妤和方宝林还在往这边看,可听到王曼青的声音,就改了口。
轿子里面,王曼青掀开了篮子上面盖着的布,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点心来,有油酥芝麻烧饼,熏肉饼,薄脆饼,葱香饼……
她拿起一张熏肉饼,放到嘴里嚼了两口,眼泪就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在北越也会有人能做出这样好吃的东西,可是……却没有人会巴巴地在风里站上半天,就为了给她送些吃的,还有几包生石灰了。
到了松鹤宫,太后派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人跟她同去,难免又要哭上一场。
王曼青却已经平复了心情,笑嘻嘻地安慰太后,好不容易把她逗笑了,也到了出宫的时辰。
北越路途遥远,她换了马车,一路来到太和门前,跪听皇上的教诲。
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