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寒冷的牢房中，解缙开始狂饮。
女儿红的香味飘荡在牢房中，诉说着一个身陷囹圄的不成功政治家的不甘与落寞。
喝到尽兴时，他吟诵起多年前所作《西行示侄祯期还家》。
“平生不作汗漫游，骨肉满前宽我忧。一尊时醉黄花下，万事不醒江波流！”
万事不醒江波流。解缙想用美酒将自己灌醉，得到几个时辰的酣睡和宁静。
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是“我行十月应还乡”。这句不怎么吉利。
牢房外的纪纲听到这一句，哑然失笑：“是时候送解学士回老家了。”
不多时，解缙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
纪纲命庞英打开了牢房，让几个膀大腰圆的力士将解缙拽进了雪地之中。
鹅毛大雪还在下，锦衣卫的雪地格外寒冷。
解缙闭着眼睛，失去了意识。在雪地之中瘫坐着。过了半个时辰，他已经成了一座雪人。
纪纲和庞英走到他的面前。
庞英用手指探了下解缙的鼻息。
庞英笑道：“指挥使，解缙已经还乡了。”
纪纲压低声音，对庞英感慨：“皇上登基之初，解缙是多么受宠呐！如今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我现在也正得
圣宠。若不谋划起事，恐怕过个几年，我就是另一个解缙。”
纪纲的话语中颇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庞英道：“指挥使。属下有一个计划。请入密室，属下详细禀报于您。”
锦衣卫北镇抚司有几间隐秘的房间。
房间没有窗户，门则是夹了石板的铁门。带上之后，房中人的交谈，无人可以窃听。
二人来到了密室之中。
庞英道：“刚才指挥使您说的对啊。再不动手，迟早您就是下一个解缙。如今我们的死士已经训练妥当。是该动手了。不然干等皇上再次御驾亲征出京时动手。若皇上三年不出京，我们岂不要等三年？”
纪纲问：“你的意思是？弑了皇上？”
庞英点点头：“皇城有禁军守卫。不好得手。现在是二月了。按旧历，五月五端午节，皇上要去京郊射柳，太子、太孙、汉王、文武百官都要随行。那是咱们动手的大好时机。两千死士一拥而上，杀他个措手不及，定能成功。
待杀掉皇上、太子、太孙、汉王和不跟咱们一心的文武官员后。您拿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进宫，写一份传位诏书盖上国玺。天下便可传檄而定。”
在大明，端午节射柳跟赛龙舟一样，都
是传统习俗。
清晨时，要找一棵柳树，将柳枝的青皮削去一段，露出白心，当作箭靶。
大家在马上搭弓射箭。只要射断柳枝即为胜。
永乐帝喜欢骑射。只要在京，每年端午节都会去京郊射柳。
射柳时随行护卫皇帝的，正是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们！
保护者和行刺者都是纪纲的人。纪纲的确有胜算。
纪纲不愿意再等了。他思索一阵后说：“嗯，就按你所说筹划！”
常府。
常知理下了差，回到家里。他喝了口茶，对常歌说：“祖父，皇太孙刚得到禀报。解缙昨夜死了。”
常知理现在常伴皇太孙左右。他的消息有时候比祖父、父亲还要灵通。
常歌一愣：“什么？怎么死的？”
常知理答道：“说是解缙越狱，越狱前喝酒壮胆，喝多了。阴差阳错逃出诏狱，在诏狱的前院中醉倒了。被大雪掩埋，活活冻死。”
常歌哑然失笑：“纪纲编造的理由鬼都不信。诏狱中的犯人，连给水都有定量。根本得不到酒。诏狱是铜墙铁壁。就算一只老鼠都出不来，更别说一个大活人了。”
常世勋接话：“爹。纪纲好毒辣的手腕啊。解缙好歹是前任首辅。没有皇上的明旨，他说杀就
给杀了。”
常歌道：“纪纲杀解缙，不能说没有皇上旨意。皇上那句‘解缙尚在世？’就是旨意。”
常世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常世勋道：“爹，我的腾骧左卫驻守应天西郊。前几日，有几个老农来到军营举发。说附近一个庄子里有人带着兵刃训练砍杀。我就派了一哨人马前去查探。结果在离庄子两里的地方，撞见了几个锦衣卫。他们说锦衣卫正在查这件事。让我的人不要插手。我的人就回了驻地。”
人老精，鬼老灵。常歌专办秘密差事小五十年，对这种事有着敏锐的嗅觉。
他问：“京城西郊有人带兵刃训练砍杀？那个庄子具体在什么位置？”
常世勋道：“爹，我去取京畿地图。你稍等片刻。”
一炷香功夫后，常世勋拿来了地图，将那个庄子指给了常歌看。
常歌皱眉：“这片庄子，本来是新宁伯谭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