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杭州。
浙江布政使冯建成、按察使钟胥、巡抚高博在城门口焦急的等待着钦差。
朱高炽建议永乐帝从都察院中选员,巡抚分赴各省,稽查不法、广开言路、监督官员。此时的巡抚,还不是朝廷派驻各省的最高官员。
各省官员排名,还是布政使第一,按察使第二。
各省并未设立专门的水利衙门。浙江的海堤修筑,是布政使冯建成负责的。
冯建成、钟胥都是太子朱高炽举荐的人。这些年,长得憨傻的朱高炽一直在地方上安插亲信。
冯建成一脑门子官司,愁得头都快大了。
他一任布政使干了三年。官儿刚做出点甜头来,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事。
永乐帝不是太祖爷。太祖爷铁腕治贪,地方官员过的跟叫花子似的,还动不动就掉脑袋被扒皮。
永乐帝对待地方官稍微宽仁。这倒不是永乐帝多仁慈。无非是因为他得国不正,不敢对地方官压迫太甚。他的策略是:只要忠诚于我,就让你们活。
另外一个原因,是永乐帝察觉到了俸禄制度的不公平。
太祖爷定亲王年俸,粮五万石,钞两万
五千贯。
永乐帝登基之初,宝钞因洪武、建文两朝的滥发一文不值。永乐帝干脆按照贯石匹两的官价,将两万五千贯宝钞改成了两万五千两白银。
加上市价折银七千两的五万石粮。一个亲王一年的俸禄就是三万两千两。
而俸禄,只是亲王收入的很小一部分。他们还拥有数量庞大的田产。每年冬、夏两季,朝廷还要给他们动辄上千匹的冬布、夏布、丝绸。
亲王以下,郡王、公爵、侯爵、伯爵,亦是收入颇丰。
而文官呢。一个正一品文官,年俸不过九百石。按市价折银一百二十两。
朝廷里的正一品文官能有几个?
正七品官年俸不过七十石,折银不过十两。这笔银子,要养活一家老小,还要养活一大帮子随员。
关于洪武朝官员的贫苦,有这样一个故事。
开国之初,弘文馆有个学士叫罗复仁。此人平日衣着朴素。
洪武帝怀疑他假清廉。于是跑到罗复仁家里,想要一探究竟。
走到罗复仁的“宝宅”门口,把洪武帝惊呆了。堂堂学士府,竟然只有三间破房子。期中一间是瓦房,两间是茅草屋。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正撅着屁股在刷墙。
洪武帝
问:“罗复仁罗学士在家嘛?”
刷墙的老头回答:“老朽就是罗复仁啊!”
洪武帝大惊。弘文馆的学士竟然亲自刷墙。
这是一个载于史书的清官故事。同时也能从侧面反映出明朝官员俸禄制度的弊端。
永乐帝登基后,察觉到了俸制弊端,问计于少师姚广孝。
姚广孝只说了六个字“水至清则无鱼”。永乐帝茅塞顿开。
永乐帝不会去推翻太祖爷定下的俸禄制度,那是祖制。
他对官员们的灰色收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只要忠诚于我,我就让你们活。
浙江布政使冯建成一任三年,倒也攒下了两万多两银子。自然,这些银子都是从各个渠道获得的灰色收入。
其中五千多两,就是从海堤修筑工程上所得。
应该这么说,从布政使到知府、县令,再到海堤上的监工小吏,多多少少都拿了一些银子。不过并不多,十中取一罢了。
冯建成心中焦虑:东莱伯是朝廷里出了名的老阎王。要是让他查出我拿了几千两海堤修筑银。恐怕我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不多时,一名布政使衙门差役快马来报:“布政使大人。钦差一行人没来杭州,
直接去了海门县!”
冯建成大惊:“什么?快,咱们也去海门县,恭迎钦差!”
海门县的海边。
常歌、常世勋、宋礼等人正踩着冰冷的海水,检查被冲毁的堤坝。
工部尚书宋礼是水利能手。他仔细检查了两里堤坝。随后发出一声感慨:“还真是天灾。”
常歌问:“宋部堂,怎么说?”
宋礼道:“这些筑坝沙石都是好料。就被冲的遗迹来说,海堤的宽度、高度,也是符合工部制定的海堤标准的。如此严重的海溢,就算把海堤加高一丈,加宽两丈,恐怕也是抵挡不住的。”
常歌叮嘱宋礼:“宋部堂,你刚才的这些话千万别写进折子里。咱们来此地,是查人祸的。只有把海溢变成人祸,才能堵住朝廷里那帮骄兵悍将的嘴。省得他们对册封皇太孙的事多嘴多舌。”
后世冷战非遗《是,首相》里,有个词儿叫“道德真空”。
道德真空并不是个贬义词,而是个中性词。
常歌在朝廷里修炼了几十年,已经修炼成了“道德真空”的境界。说白了就是做事只看结果,不看手段。
人老了,会变得自私。只要能辅佐太子、皇太孙坐稳两代储君
之位,常家就能够保全。不说荣华富贵,至少世勋、云翔、笑嫣、知理两代人的性命无虞。
宋礼是太子朱高炽的人。能做到工部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