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福的战败,对于靖难派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毕竟死了一公四侯,此次出兵的将领即便侥幸逃回了北平,也被罢官的罢官,削职的削职。
早朝。
永乐帝问纪纲:“邱福的家人都押送出京了嘛?”
纪纲答道:“回皇上,刚抓进诏狱,还没押走。”
永乐帝痛斥纪纲:“你是怎么办事的。朕昨日就下了旨意!难道朕的旨意你当成了耳旁风?罚你两年俸禄,以示惩戒!”
朝臣们个个噤若寒蝉。他们知道,皇上是被邱福的战败身死气坏了。今儿宛如吃了枪药一般。
许多人本来是有本要呈奏的。可他们不约而同的决定,奏本以后再递。今日早朝还是一言不发为好。谁也不想自找倒霉,触永乐帝的霉头。
永乐帝又道:“朕决定了,御驾亲征鞑靼!”
众臣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御驾亲征风险太大了!万一皇上在草原上出点差池,国将不国!
可是,今晨没人敢提出反对意见——谁敢往铳口上撞啊!自古伴君如伴虎,说不准永乐帝一生气,直接让反对者脑袋搬家。
只有肥胖的太子朱高炽高声道:“父皇,请收回成命!”
朝臣们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朱高炽肥
硕的身躯上。
朱高炽道:“父皇,自古天子御驾亲征,必须要有必胜的把握。胜负的把握是跟出征人数有关的。本来平定鞑靼需要十万人,您御驾亲征,就要派三十万五十万军队随驾。也就是说,本来一两军费能办成的事儿,您亲征就要变成三两、五两。”
朱高炽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太子。他管着户部,是大明的财政大管家。他不得不站在财政的角度考虑这场战事。
永乐帝大怒:“朱高炽,难道你在质疑朕的军事能力?靖难之役的哪一场狠仗恶仗不是朕亲临战场指挥的?”
朱高炽直言不讳:“父皇,此一时彼一时。您在靖难战场上南征北战大显神威时,您是燕王。可现在您是大明的天子!天子之驾,不可轻动!”
说完朱高炽看向了内阁首辅胡广。
胡广很纠结:太子想让我支持他。可是皇上正在气头上啊!不成,我可不能惹一身骚!太子爷,求您别看我啦。
胡广继续沉默。
朱高炽环顾群臣,无一人敢发声反对。
汉王朱高煦蹦了出来:“儿臣支持父皇御驾亲征!我大明主动与鞑靼修好,本雅失里竟杀我使者。邱福北征,又战死一公四侯。大明颜面何存?也只有父皇亲征,才能够震
慑宵小,为大明找回颜面。”
张玉之子张辅刚刚从交趾赶回。他因平定交趾有功,袭父爵英国公。邱福死后,他是靖难派中最有人望的一位。
张辅道:“皇上若要御驾亲征,臣愿做先锋!”
张辅一带头,武将们纷纷开始表态:
“臣亦愿意随驾出征!”
“臣愿为皇上牵马执鞭!”
“请皇上赐臣灭鞑靼血国耻的机会!”
永乐帝问姚广孝:“少师支持朕御驾亲征否?”
姚广孝的回答耐人寻味:“皇上是马上得天下,跟太祖爷一样,是马上天子。上马能打仗,下马能安民。”
姚广孝的话要看别人怎么听。
一重意思是,皇上您既然擅长打仗,那就御驾亲征吧。没毛病老铁。
另一重意思是:皇上,您得天下靠的是打仗。可您现在已经成为天子治天下了。打仗的事儿还是留给武将们吧。太祖爷也善于打仗。可是自从应天登基后,大明的每一场仗都是他派遣徐达、李文忠、蓝玉等悍将打得。
总之姚广孝看上去表态了,其实又没表态。
永乐帝转头看向常歌。
常歌是先皇后的义兄,永乐帝的姐夫。又为朱家效力了四五十年,一门两伯。虽说他只是家奴,可他资历摆在那儿,
在朝堂中说话分量很重。
常歌跟姚广孝一样,说起了车轱辘话:“御驾亲征乃是大事,需皇上乾纲独断。”
常歌心里跟明镜一般:任何一个大有为的帝王,都会追求文治和武功。如今天下初现太平景象,皇上在文治上自不必说。现在皇上要追求武功了。
不过我可不会跟太子唱反调。人家太子的观点很有道理。天子御驾亲征,必须有必胜的把握。这就要大批的军队和大笔的军费。
那我就把皮球踢回给皇上吧。“请皇上乾纲独断”这句话,永远是踢皮球的不二法门。
永乐帝心中暗骂了一声:两头老狐狸。
永乐帝万万没想到,一向孱弱敦厚的太子朱高炽,这次竟要将反调跟他唱到底。
朱高炽跪倒在地:“父皇,天下刚从靖难兵祸中的泥潭中走出来。国库刚刚有了一些积银。若您一意孤行,把国库的银子都用在了御驾亲征这一仗上。那就是喜战功而亏民生。请父皇罢黜儿臣的储君之位。”
满朝文武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竟将靖难之役说成了“兵祸”!这两个字虽是实话,却犯了大忌!
再有,太子竟以撂挑子不当储君为要挟,反对皇上御驾亲征。以皇上的性子,谁敢要挟